挖河蚌
一个瘦瘦的黄毛丫头,穿着雨靴,左手拎着个竹篮,右手拿一把小铲锹,在水边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个500米左右的样子,上岸,挎着水淋淋的篮子回家。那就是小时候的我。
我在水边上挖河蚌。河蚌一年到头藏在水底,大概搬家的时候不多,冬去春来,河面解冻了,水位又浅,它们的家就靠岸边了。但是躲藏着,只留个鼻孔出气,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那出气口就是个长圆的小眼,有沙子在上上下下地翻动,那是河蚌的鼻息吹动了水。看见那眼我就莫名地兴奋,用小铲锹在旁边挖下去,就是个河蚌啦。拿上来,它目瞪口呆,小舌头还露一部分在外面呢。
我从小眼睛特别好,好得有点远视。那水边的小气孔,我是站着一看就准,很少落空的。我们庄上也有人挖河蚌,但是他们低下头在水边看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更多的人是用锹或叉到水里乱戳一气,碰到硬的就挖就戳,结果弄上来的河蚌伤痕累累,可怜兮兮的,我不喜欢。
家乡的那条河,叫张东河,开挖于上世纪70年代。刚开挖的头几年,水质好得出奇,我们在学校上学,下课就到河边喝水,从没人喝坏肚子。天暖放学了沿着水边一路趟着浅水回家,赤脚拎着鞋,那沙土软软的,在脚掌下舒服得像走在家里的床上。如果脚掌下有硬硬的东西,拿上来,肯定是螺或是蚌,有时也有蛤。仔细看沙子表面还有亮晶晶的东西随水一晃一晃,用手去取,又没法取住。
这样的水质养出的河蚌是无与伦比的。河蚌挖回家要用清水养一天一夜,让它们完全吐出泥沙。然后洗净,用少量的水一煮,满屋子的香气。锅盖一掀,那蚌壳张开,露出肉,像盛开了的白莲。摘了它的鳃和肠子,就可以做菜。我们家乡人吃河蚌一般不用刀直接去劈开蚌肉,老人们说残忍呢,那河蚌硬生生被剖开了不疼?用水煮很快就结束,相当于杀猪不能用钝刀子。另一方面,河蚌生剖的时候那流下的水,实际上是很鲜美的汁,白白浪费了,可惜。
河蚌的吃法,小时候多数是用来煮一种面疙瘩汤。连着煮河蚌的汤,蚌肉,一起煮,煮开了,调半碗干面,能挑成面疙瘩的那种。面疙瘩不宜过大,长长的像一条条小鱼在锅里翻滚,最有诗意也最能引起食欲。
我很想把这样的汤从头开始实践一下,开春了到处去找河,可是大河边都是臭烘烘的下水道入口,纵有筛子大的河蚌我也没兴趣去挖。小河呢,到处都是垃圾,再好的眼睛也找不到那可爱的河蚌的气眼。我告诉先生,说小时候因为我挖河蚌比别人精,我父亲老夸我聪明。先生说,你聪明个屁,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挖点回来,我就真佩服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