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我不明白，为何是在此时，窗帘已经垂下，门已经被锁好的子夜，会想起讲述一个远逝的梦！

多少次问自己，此时，窗外秋雨??，枯叶轻落，微风刮过天空的每一个角落，远处汽笛声声，屋内钟声滴答，这些本应该是夜里睡眠的事情，而我，为何却这般清晰的醒着，难道在等待白日里不能等到的什么吗？

秋夜微寒，紧裹身上的单衣，怔怔的靠在窗沿边上，对着一盏昏黄的孤灯出神！

似乎又走进了梦中，而此时，我却在这漆黑的夜里清晰般的醒着。

思前想后，终忍不住提笔，在今夜写下那个恍如隔世的梦魇！

昏昏沉沉地出现在一个渡口，孤独的站着。望着白茫茫的海水，惊惶的感觉无可名状地淹上了心头，这不是我梦寐以求得大海吗？为何此时心中却是无比的惊惶。瞬间，仿佛一股冲击般的恐惧渗透我的肌肤里，那么彻骨。

举目四望，空无一人，唯有凄清的影子与我相依相伴，寒风促使我慌忙的朝渡口一端奔去，几步之遥，我却举步艰难。每走出一步，浪花就会飞溅到我的裤管上，每朵浪花如鬼魅般将我紧紧地抓住，生怕一撒手我就灰飞烟灭。

山峦叠嶂，枫叶飘零，所剩无几的枫叶在风中摇摇欲坠，一片凄凉的景色映入眼帘，不知为何，眼泪竟簌簌地落下。枫树下，一座大理石的墓碑甚是醒目，鲜红的字样镌刻在墓碑上，而我，却怎么也看不清墓碑上的文字，这使我心头又多了一份无言的悲伤，惊悸之余，欲回到初来的渡口，回头望时，渡口却一点一点地跌落海里，张徨失措的跑到海边，渡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白茫茫地海水和浪花一般的鬼魅，在我脚下、眼里浮沉。

步伐有些紧促，感觉越来越冷，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海上迅速的凝聚一层薄雾来，顿时，我惶恐无比，拼命的呼喊——救救我，救救我，四周依旧寂静如夜，只有回音在山峦中回荡着，凄清极了，我知道，我要死在这荒岛之上，孤零零地迈着难以举步的步伐，慢慢地向那块冷冷的墓碑靠近，似乎在寻找一丝温暖。

墓碑前突然燃起一点光，脚步有些急切，越靠近火光越明亮，霎时仿佛看到了生命的希望。而在寒夜之下，火光仍显得冷冷清清。星星如钻石般镶在夜空中，寒月的光辉洒下来，白茫茫一片，瞬间，海里，山峦都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美丽的使人感到惶恐。

寒风依旧彻骨，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回望，父亲竟然蹲坐在我的身后，仿佛在为我遮挡寒风。我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但心地却无比的怅然，父亲，父亲不是在半年前去世了吗？这是哪里？父亲为何会在渡口？诸多的疑问我无从解释，此时，我也不想解释，只想紧紧地抓紧父亲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带我回家。可是，无论我怎样伸手去抓，依旧抓不到父亲那双温暖的手，我有些惶恐，眼泪却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打湿了眼眶。

父亲不言语，只是低头抽着烟蒂，时不时的抬头对我微笑，而我却泪如雨下。我含泪对着父亲喊着“爸，我想你，很想你”，他仍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直到我喊的口干舌燥，父亲方才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我心情有点激动，拼命地用手去拉父亲，可是，却怎么也拉不到。父亲依旧对我微笑着，但是却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我紧随其后，仍在拼命地呼喊。父亲在一座白房子边上停下来了，而我，此时已经上接不接下气。父亲回头望了望我，绝然地奔着白房子里而去，任凭我怎么哭喊。当我跑到白房子时，鲜红的字醒目的写着——落叶归根。我登时怅然的落泪了，是呀！父亲在外漂泊了二十多年，他想家了，想那个日思夜想的家了。

那一瞬，我惊呆了，内心如波涛般汹涌，而我却无力的喊出来，步步往后退，可是每踩一步都是空的。

怅然若失的瘫在白房子旁，不知何时，它不见了。当我恢复神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在渡口，浪花仍如鬼魅一般紧抓我不放，不知是雨水还是浪花，泼在我的脸上，我便这样的醒了。

记得那个梦魇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父亲逝世的半年后，那是醒来的我，躺在漆黑的夜里，彻骨的空虚和极度的恐惧使我汗如雨下。从此，这个梦时常闯进来，生怕我会忘记一样。而每次醒来我都清晰地记得，那座白房子，还有一个荒凉的渡口。

梦，如影子般追随着我，仿佛不放心似的来看看我。夜复一夜，每次跌落梦里都不能自拔，而同时还会参杂着零碎的碎片挤进来。梦里，有一次看见父亲满脸鲜血，样子哀怨怅然。惊醒之后，汗水浸透了全身，而那时，我的心被剧烈的悲苦所蹂躏着，那血雨似的滋味却无以名状。

山河岁月，绵绵地来，匆匆地去，竟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再者劳尘的梦里，行色匆匆，却又彻骨寒心。当一切醒悟懂得时，结在心中的冰雪顿时化作漫天杏花烟雨，静静地，寂寂地，茫茫然地飘落下来。

秋寒料峭，不知何时，我的眼泪流满了脸颊，醒了，懂了，原来，此刻，我正在秋夜里记下一个远逝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