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凑的脸
(雏菊)
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早晚的风似乎商量好了一样,从我的毛衫里钻进来钻出去,玩儿似的贴着我不怎么细腻的肌肤滚了个遍。我缩缩脖子,打了个激灵。
从大清早出来,我就这么一直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着。走着走着,眼泪就开始不争气的使劲往下掉。落下去,砸在靴子上。一团水汽马上散开了。
我忽然感觉到有一种近似于贪婪的寂寞吞噬着我的内心,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倾诉对象。却完全不知道该找谁吐露那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满。
对于我和David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感情,已经完全对我造成了不安情绪和不安反应。那就像个主载体,每当我用语言对着David嘟嘟囔囔或者是给他使小性子的时候,他都对我不冷不热的。时间久了,我也就知道David其实有没有我都一个样。只是,对于我和他之间的这段孽缘,就此丢弃放手,我实在不服气不甘心。
抹把脸上的泪痕,拿出手机拨了小妖的号码。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有不痛快;我都愿意找小妖待着,哪怕彼此一小时一小时的不说话。我也愿意和她待着。David就总拿小妖和我比。
David说,雏菊你得跟小妖学学了,干事情得有理智。。。。。。
David说,唉,小妖的那份洒脱要是在你雏菊身上就好了。。。。。。
David说,雏菊,我感觉你太孩子气了,小妖虽然小,但看着比你成熟。。。。。。
小妖小妖小妖,每次David只要在我面前提小妖,我心里就不知从哪里冒上来一股怨气。我承认我是孩子气,我承认我是不洒脱,我承认我是不成熟。就即便是我哪样都不如小妖。那也用不着当着我的面处处样样都非得做个比较吧。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终不能就这么直白的说出去。
电话拨通了,小妖细声细气的“喂”了一声。听着她仿佛抹了蜜一样的声音,我的眼泪再也停不住了。一霎那间我都觉得自己TMD和孟姜女差不多了。
小妖听到我在哭,于是就在听筒那头不停的冲我喊:“雏菊你怎么了?雏菊你没事吧?”我使劲咽了口唾沫,我说你在哪呢,和谁一起?她轻描淡写的说她在吃饭。话头一转,又问我去不去。我继续问她和谁一起呢。她就妖声妖气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合欢”两个字。
合欢是小妖喜欢的男人,我打十次电话,有九次半她就和他黏在一起。我极不愿意打扰他们,但是心里却又堵得慌。这种堵除了内心的邪火无处发泄,还包括了嫉妒。是的,我嫉妒小妖。同样是孽缘,为什么她就可以牢牢的把合欢握在手里?
我使劲攥着手机,仰头无奈的看着天空,眼泪好像也从四面八方从流淌的这一路上迅速倒流,回到了眼窝里。半晌,我蹲在路边的土丘上对小妖说,你们吃吧,我不去了。挂了电话,我又觉得压抑。跟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又有什么不能去的。脸皮厚点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翻开手机,又给小妖发了条短信,“我去,我去吃饭。”奶奶的,反正也没人要,我豁出去了。
(David)
我和雏菊在一起了三年又十个月。这三年又十个月里,我们之间有过爱情,有过激情,有过憧憬,有过争吵。有过太多美好和不美好的事情。可是相反,我们之间的感情非但没有进展的黏贴在一起,反而日渐疏远了。因为,我只是雏菊的情人。
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厌倦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面对我以后未知的生活,我的内心充满矛盾和挣扎。我开始时不时的躲着她,不亲近她。可能是,可能是我处理这件事的方式错了,或者是这种方式对她并没有任何意义。
雏菊起初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冷落她,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喝酒哭泣,直至最后的歇斯底里。我想时间会渐渐释怀一切的,我总是用冷静理智的思维对自己说没事的,她会想明白她会理解我的难处的。可是结局却奔着最不好的方向去了。
在睡梦里,我总是欲哭无泪。难道爱一个人就是无休无止的去撕扯那个人的心吗?不管他疼与不疼?不管他的未来在何处吗?我知道,我没法永远停留在雏菊的身边。她也知道,但是她却做不到放手。事实上,我也并不一定做得到。毕竟这么些年的感情和习惯不是随便丢弃的。可是偏偏,一种正常人的思维和意识拉扯着我必须靠岸,必须停下来。
每次回家,父母和亲戚朋友都会催促我,他们催促的语气有紧张的,有关爱的,有期盼的,有沉默的。他们总是重复一句话,他们说David该找个对象,成个家给自己垒个窝叻。每次一听到这句话,我的内心就好像揣着无数只兔子。它们用坚韧的指甲不停的抓着我,抠着我,挠着我;当在这个我都平复不了自己内心起伏的时刻到来时,雏菊的所有言语就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把我的一切炸的体无完肤,灰飞烟灭。
我和雏菊的感情达到白热化,是因为她知道了我的女朋友。这女朋友是家里介绍的,是要和我结婚的那种类型。我多想雏菊能够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而不是孩子气的凭借三年的感情留住我,霸占我。我忘记当初和雏菊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是无论两个多么相爱的人都应该有一个自我的。更何况我和雏菊这种的。只是有些晚了,现在想自由自在的飞翔。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了。因为雏菊陷得太深。而这,赖我。
我提到的自由说自私一点,是为了我的将来。我想要的是那种可以在太阳底下大踏步行走的爱情,雏菊,她是给不了我的。
突然想起小妖姐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自己怎么种下的因,就吃怎么样的果罢”是的,我怨不得谁。雏菊,只是不理解我的想法,她并没有错。
(小妖)
每天没时没晌的工作,每天三点一线的重复生活;当乏味枯燥的生活已经成为一种负担时,就会有一种新生命滋生的细胞在脑海和身体里盘旋着,刺激着我已经有些麻木的心脏。然后,心脏在某天清晨开始变得活络了。于是脑袋瓜里突然会奔涌出许多莫名其妙层出不穷的想象来。
比方说在马路上游走,我幻想自己走着走着,边上就会蹦出一个高大英俊,威武帅气的俊男捧出一大把玫瑰花站在我面前。。。。。。
比方说在床榻上睡觉,我幻想我的四周全是瓦蓝瓦蓝的海洋,我躺在一个又软又舒适的气垫床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比方说在马桶上看杂志,我会幻想自己就是那万能的上帝,即使关着门,也能听见我嘀嘀咕咕念念有词,仿佛在祷告什么。。。。。。
朋友们说,我干的事不像这个年龄段干的事。尤其是对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来讲。说到结婚,就不得不提提我先生。他是一个标准的闷骚古代煮夫男。所谓“闷骚”在我这里的独门解释是:寡言少语;“古代”是指思想保守传统;“煮夫”是指包揽一切家务。从同居开始算起,也算是到了七年之痒的时日了。过惯了锅碗瓢盆的朴实日子,总觉得我的生活里缺少了点什么。对于一个小女人要背负一个大女人所承担的责任感来说,心理上的某种压迫成了我最大的负担。
七年之痒,这成了我们俩之间一个谁也逃不过去的必经之桥。
也是在这七年之痒里,我认识了合欢。
朋友总误会我,他们会认为,我是因为合欢才和我先生不和的。其实两个人的感情如果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根本和其他事其他人无关。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出现任何矛盾,即使有一百个合欢又能如何。
我和合欢的默契在于思想上的高度统一,那种统一仿佛是在前世里就种下了某种缘分;而我和我先生,感情是我们今世费了老鼻子劲儿才亲手种下的。前者统一属于默契,后者统一则属于习惯。默契会让人心神成长,习惯养成了却只能保持顺其自然。
雏菊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和合欢正在一家韩国小店里品尝着醉人的韩国米酒。听见她哭,我的心也会跟着各种震颤。叫她一起来吃饭,她一会说来一会说不来,对于她的矛盾感我早已司空见惯。雏菊对待她各种感情的纠结,让我根本就没办法说点什么出来。貌似对于我的现状我根本也没有权利对谁指手划脚。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对与错,爱与恨,有时候真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在充满荆棘和痛苦的路上默默前进默默舔舐的人,活着才更有味道。
雏菊终究还是来了。她来了,我竟也无话可说了。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知道她愿意听什么。合欢在,她没哭。很冷静的闲扯,喊餐,吃饭,走人。。。。。
罢了合欢开着车载我回家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爷爷前阵子打电话说过的一句话:你就是一匹有个性的烈马。我痴痴的想,老爷子肯定是在说我跳动不安的思想呢吧。就像那一刻,即使和我口中很有默契的合欢并肩坐在一起,我仍旧会觉得某种不确定的情绪笼罩着我。那种不确定或者不满足是种精神境界。是种抽象的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是我个人的心理症结,和他人无关。
(合欢)
一个人的时候,我不愿意多说话;只是习惯性的在一个只有我的宝塔里思考着属于我的一切。那天,胡乱的在笔记本上用圆珠笔写了关于丫头的几句诗。正在赏读着自己的杰作,QQ的滴滴声响起了。拿起鼠标点开一看。呃,是丫头。
她问,“我是怎样的人?”。
我想逗逗她,继而脱口而出,“菩萨~!”
她接着问,“雏菊呢?”
感觉到她在很严肃的问这个问题,我想了想,答,“需要在某些方面成长的人~!”
她继续问,“David呢?”
我说丫头你嫌我头发掉的不够多啊还让我费脑想这些。她不语,我继续权衡了一下,答“人品还不错~!”
她又问,“你呢?”我说你觉得呢?
她答,“说过一百遍了,你是可以让我成长的人啊,我在问你觉得你是怎样的人?”。
我尴尬的回答,“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我是个很不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人,对于丫头,我却破例了。当她每次说到我是可以令她成长的人时候。我内心的暗涌其实是跌宕起伏的。那种跌宕起伏汹涌澎湃的暗涌就像一种没有秩序的荒凉一样。虽然恣意生长着,却仍旧不失协调和美观。
丫头做任何事情,缺的是勇气和鼓励。我很想成为给她勇气的那个人,却并不想鼓励她。
她曾一度说过喜欢骑马,我觉得可能是她喜欢驰骋在马背上的那种奔放和那种癫狂吧。说到这,我竟想起丫头给我讲的她的那个梦,说梦见和我在一片山谷里面一起骑马。每每想到颠覆在马背上的情景时我就会突然间,双手双脚不禁振颤;突然间,身体似乎充满力量;突然间,胸口好像积蓄了一股气,不发泄出来就无法宣泄。
就因着这梦,丫头还特意写了首诗。内容是这样的:
“入夜,魂牵梦萦思君颜,梦境并肩伏马背。马身矫健,奔驰草上,飞溅遍地愁苦云;彼时,马足如生风,愈跑愈烈,君自身后揽腰高亢,音纯响亮震山谷。一时惊醒,游魂归来,枕边安放谭匠梳;手握串珠,思之心切泪眼婆娑。身起,握梳念白日之真切,闭眼相思,抚珠念静心。”
着实,这丫头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