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大坑边（17）

曾经有一对爱做梦的人，曾经以大坑为她们的童话王国走到了一起，他们在鸭滩上，经历了狂风暴雨，这是留给他们的深深的记忆，这记忆有恐慌，也有魅力诱人的风景，也有难以割舍的情谊——题记

我们紧紧地拥抱着，拥抱着，我们沉浸在这份甜蜜的幸福之中，忘了天空中的电闪雷鸣，忘了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闪电像太阳一样在我们的头顶上方闪烁着，闪烁着，雷声像轰炸机一样轰炸着我们的耳朵，耳朵以它特有的方式，恐慌地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这种巨大的声音在闪电的亮光中又肆无忌惮的穿梭于时空，穿梭于古老的长城，穿梭于无垠的大地，震荡着我们眼前的大坑，大坑之水也泛起涟漪，青蛙也惧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声音，它们不知道这种声音是如此的巨大，它们恐慌地钻入水中，然后在水底侧耳倾听，这种巨大的声音，响了无数次之后，并没有把它们怎么样，它们又大胆地钻出水面，享受这闪电之光，享受这样的巨大雷声。

呼呼呼，风声大作起来，一股狂风席卷着几片树叶，尘土、破塑料布，鸡毛、鹅毛，鸭毛，还有乡下人的还没有来得收的的衣服、铁盆等，那铁盆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最后跌入了大坑之中，再也没有了声息。而其它都随着这个巨大的狂风而舞蹈，它们上下翻飞着，高唱着歌儿在空中翻着筋斗云似的，正在它们得意洋洋之时，那巨大的狂风好像故意刁难它们似的，陡然间停顿了下来，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它们惊叹着这样的壮举的时候，竟然没有了使它们上升的力量，那些小小的动物的羽毛和那些破塑料布慢慢悠悠地落在了荷叶之上，有的还打着小小的旋儿跌入了深深的荷丛中。青蛙欢快地在小小的缝隙间穿梭。这时的闪电又一次地把天空撕裂，整个太空亮如白昼。

沉闷的雷声这次好像从极远极远的天边传过来，开始你感觉不到它的声音的威力，可那雷声慢慢地来到了你的跟前的时候，还是那样的震耳欲聋，以至于你不得不赞叹自然的惊人的力量。

在闪电，雷声过后，我们忽然像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我们站在了这个小小的鸭滩之上，竟然有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感觉，好想伸手就能触摸到那黑夜的尾巴。

狂风又起，这一次来得更加猛烈，更加猖狂，它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横扫着大地上的一切。狂风似乎伸出巨大的魔掌捂住了我们的口和鼻子，使我们失去了短暂的呼吸，我们极力地呼吸着，可我们却结结实实地灌满了令人心慌的恶劣的风，这阵阵狂风愤怒地把我们身边的榆钱树折成了一张弓，这张弓在狂风的淫威之下就要被折断了，但，榆钱树又以无比坚忍的韧劲反弹着，反抗者，它也一次次地躲过了被折断的厄运，狂风好像不服气似的，它又歇斯底里似的咆哮着，撕扯着榆树的树冠，那片片树叶在风中颤抖着，哀鸣着，似乎为它们的命运而悲伤。但，狂风不依不饶地继续拽着榆树的发丝，就有无数片树叶随风而飘零，那飘零的榆钱叶敲打着我们的脸。不仅如此它们还撕扯着我们的衣服，使我们两人不得不更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又是一道闪电之后，又是一阵雷声之后，又是一阵狂风之后，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我感到荷花妹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我也是没有躲过和荷花妹妹同样的遭遇，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我们在狂风暴雨中、在急如电火的霎那中、见证了我们的四目相对，都流露出关切对方的神情。在冷雨中，我们互相传递着体温，我们的心儿狂跳着，不是为狂风的淫威所折服，而是见证了我们彼此为我们能在自己梦想的王国里而欣喜，还有一种为我们的相遇，而是在这样夜晚，在这样的令人害怕的狂风暴雨的鸭滩之上，我们互相紧紧地拥抱着，拥抱着。

“闪电啊，你来的更……亮些吧，雷声啊，你来……得更响些吧，狂风啊，暴雨……啊，你们来的更猛烈……些吧，我们不惧怕……你们……啊！我的身边……只要有……荷叶哥哥，我什么……都不惧……怕！”荷花妹妹的声音被狂风暴雨吞吃着，撕扯着，撕扯的竟如此的支离破碎。

荷花妹妹的话语在狂风暴雨中说得如此的费力，如此的大胆，但，竟如此的感天动地，竟如此的摄人心魄，竟如此的坚定。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些话语竟出自一个苗条的女孩之口。

我也想说几句话，可我一张口，嗓眼里竟灌满了风，灌满整个胸腔，我张不开口，发不出声，真真地难受死了，现在我才真正地发现，其实荷花妹妹，才是气力充沛呢？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欢喜，但，那狂风有一次灌进了我的嘴里，把我憋了个半死。

西北的天空挂着一条红色的如蛟龙般的钩子闪，我听我的爹爹讲过，如果天空出现这样的钩子闪，那将有更大的雨要下。

咔嚓，一个巨大的雷声把我们震醒，我们在闪电的亮光中看见了满坑的荷叶和荷莲头随着狂风齐刷刷地向西北方向倒去，犹如万倾绿色的波浪，翻滚着、跳跃着。

倾盆大雨再次激荡着我们，风儿雨儿拍打着我们的头顶，前胸和后背，我们的眼睛在雨水的冲刷之下睁不开，眼前是一会儿漆黑，一会儿光亮无比。我们一会儿被黑暗吞吃，一会儿又被光亮包围着。

“荷叶哥哥，快看我们的船儿（船儿：即那个黑色的轮胎），已经飘出好远……”荷花妹妹说着断续的话，竟挣脱我的怀抱，独自一人冲下鸭滩。

“荷花妹妹，千万不要紧张，我也来了，还有哥哥陪着你呢，千万不要怕。”其实我说这话，后来想起来无非是给我自己壮胆，磨道里充大尾巴皴罢了，事后想来当时的情景，深觉自己是那样的软弱无力，还不如一个弱小的女子，你觉得好笑不好笑。当然，我只是为我的稍稍迟疑而埋怨自己，并不是我撇下荷花妹妹而发的胡乱感想。但，当时的我也是毫不犹豫地紧跟着荷花妹妹的脚印，滑了下去。那股从上而下的力道，把我们冲入大坑中好远。我们在这样的雨夜里拼命地向那只黑色的船儿扑去。风急逐浪高。平常时的大坑在我的眼里是那样的如此宁静，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温顺，如此的美丽可爱，那就像是一位我心爱的公主，这里也是我夜夜梦幻般的天堂，这里有我喜爱的公主，我就是这个王国里的国王。啊，可现在它是那样的狰狞可怖，一改往日的温顺漂亮。大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呼啸着向我们漫过来，吞噬着我们，把我们打入水底，但我们挣扎着露出水面，在这样的风里雨里呼吸着，呼唤着各自对方的名字，唯恐眨眼之间我们都没了踪影。

我们在风里雨里挣扎着，费了九死一生的力气之后，我们还是抓住了那个小小的船儿，我们还是把它从深水里打捞了上来。我们站在了鸭摊的脚丫子上，也是香蒲狂舞的地方，蒲草狂舞着，缠绕着我们的大腿，亲吻着，拍打着，而我们面对着狂风暴雨的深夜微笑了。

“荷叶哥哥，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荷花妹妹又一次高兴起来。

“我们要感谢这个鸭滩，感谢它救了我们，我们以后要常来这儿，来给我的王国里的宫殿烧香。

咯咯咯，风声混合着荷花妹妹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王国，整个雨夜见证了我们的惶恐和快乐。让那荷叶听得见，让那藕莲听得见，让那沉入王国里的莲子记住我们今夜的壮举。

“荷花妹妹，那本笔记落在了鸭摊之上。”

我们又同时往鸭滩上爬去，可惜雨大路滑，我们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冲上去，只能放弃。

“荷叶哥哥，这雨特大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在闪电的空隙里，看见坑水陡涨了不少，是那样的水天迷蒙蒙一片，似汪洋般在我们的眼前铺开。我想坑水的陡涨，正有无数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向这儿奔流。

“荷叶哥哥，我们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我们可以往你家的方向滑去。”

“荷叶哥哥，哪那行啊，还是先向你家划去。”

“别说傻话了，那你怎么回去呢？”

“我怎么能自己先回去呢，我的荷叶哥哥。”

我不再理睬荷花妹妹的无理请求，我趴在那只黑色的轮胎之上，竟用双手划了起来。

她拽住我的小小的船儿，就是不让那只船儿前行一步。

“荷花妹妹，无论如何我们只有先送一人回去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啊？”

我没有听到荷花妹妹的回声，我的心儿慌乱了，可是这时的天空忽然没有了电闪雷鸣，有的只是风儿疯癫着，雨声吼叫着，荷叶怕打着大坑的声音之外，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但我的意识里，荷花妹妹家的方向是大坑的东岸。

“快！荷花妹妹，你不要迟疑。我们一起划起来，划向我们的家里去。”我说着摸到了荷花妹妹的胳膊了，我抬起右手抚摸着荷花妹妹的湿漉漉的秀发，说：“我们一起划着我们的小船儿好不好？”

“嗯！”我听到了荷花妹妹坚定的声音了，而且我也感到了荷花妹妹点头了，我的心儿欢悦起来了。

我们在黑暗中狂风暴雨里摸索着，前行着。夜色更浓了，风声更紧了狼头更猛了，但，我们的心也更近了，我们把在轮胎上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我们的右手都奋力了。

大浪不时的吞噬着我们，我们偶尔喝了几口这含有家乡味道的甜丝丝中略带泥土气息的水味儿了。

我们朝着大坑的东岸也不知划了多大的时间了，我们的眼前总是黑蒙蒙的一片，但，我们的心是坚定的，坚持我们心中的方向是对的，我们在黑暗中划呀划，终于，我们的小小的船儿触到了那个岸上了。

“荷叶哥哥，我还是不舍得你一个人回去。那多让我担心啊！”我听到荷花妹妹担心的话语了，那话语里裹着风，裹着雨，我的心里更是无限的温馨了。

“荷花妹妹你还是先回去，你的荷叶哥哥不会有事的，我的好妹……”

“不，我的荷叶哥哥……？我感受到了一个温热的嘴唇紧紧地吻上了我那冰冷的脸。

我回头望去，对岸有了一丝光亮，在风雨之中忽明忽暗地摇曳着。

作者：王兴进

2012-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