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三克探案集(一)十七具尸体
两个男人对坐着,面前的小餐桌上呢,几碟小菜,五味花生、卤牛肉、酱猪蹄、水煮莲菜,还有一盘萝卜条。碟子里的菜,都剩一半左右,两个面前各放了玻璃酒杯和当地出的黄河啤酒,他们的脚下,一捆啤酒就剩三瓶了。
坐在对窗位置的,三十出头,毛寸头型,一脸刚气,肩扛二级警督肩章,背窗的那位,四十出头模样,脸色平淡,不露声色,却是常人打扮。
“肖哥”,对窗的终先忍不住,虚声向对侧的请教:“你怎个看法,这会不会是连环的杀人案?”
对坐的肖哥,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抬头直视对面的警督:“你说呢?”
“死了十二个,手法都不一样,有割喉的,有窒息的,还有勒颈的,刀捅锤砸,不一而足,况且又不是连着作案,一两个月一起,不像一个人的手法啊。这些案子,本想并案处理,可全无眉目。多有的摄像头都监测不到,全是发生在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想破案,难哪。”
警督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那肖哥,却不再言语。又是一杯啤酒下肚,抽出两支烟,警督接过,燃起打火机,烟头一明一暗中,烟雾就将两人笼罩了。
“有几起报案的?”
“就只有一起,那个在校大学生家里人报警了,其他的,好像家里人对受害人漠不关心,要不就是根本不知道受害人的行踪,况且,尸体也被刻意处理过,除了判断都是年轻的女孩,其他的,出生地、姓名、具体年龄、职业、爱好,全是一抓瞎。”
警督连连摇头,端起酒杯,深呷一口。
“身体大都被肢解了,找到的也残缺不全,一部分是黄河上的捞尸人打起来的,一部分是遛弯的宠物狗发现的,所有的残骸拼凑起来,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没有一具全尸。现在我们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
警督一脸的无奈。
那肖哥呢,掐灭了烟头,左手握紧了,支在鼻下,再无言语。
长时间的沉默。警督也不出声,吃肉喝酒。
“这些年轻女孩,全是特殊工作者。”那惜字如金的肖哥,终言语了。
“我们也这样判断,可查过了所有的场所,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况且,说实话,这些地方的工作者,三五个月就换场子,也从不用真实姓名,那些老板迎来送往,怎会去关心她们的死活呢?”
“这就对了。”肖哥的脸松弛下来:“她们都是单干户。”
“单干户?”
“是啊,单干户。”肖三克重复一遍,又是一杯啤酒下肚。
“我也是单干户。”肖哥一脸苦笑,自嘲自解,啤酒连杯下肚。
“肖哥,你离开警局,真是可惜了。”
“我只是对破案感兴趣,其他的,应付不来,升不上去了,还不如出来单干。”肖三克一脸无所谓。
“怎样判断是单干户干的?就是因为所有的摄像头都找不到她们和他?”
“不是所有的摄像记录失去作用,而是你们失误了。怎不就查查自动取款机?”
二级警督一脸迷茫。
“在校生的身份可能判断?”
“她的家人肯定认不出来的,所有尸体的面容全被毁掉了。现在正在取DNA,已送去比对了。”
“那大学生的电脑,可否查过?”
“准备查她的QQ记录,正采取技术手段,先得获取密码啊。”
“肖哥?”
“案子破了,山警督?”
“有点眉目了。”山警督一脸喜色。
“那个女孩的尸体找到了,只是……”山警督欲言又止。
“只是尸体不全,她父母面对尸体很伤心。”
“是的,那是多么绝望的表情啊。”山警督语气沉重:“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十九岁,刚上大二,她父母有很好的工作,家里有房有车,什么都不缺的,甚至他们已经帮她找好了工作。”
“怎可能什么都不缺?”肖哥一脸苦笑:“她自小到大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甚或没有能推心置腹的同龄朋友。一个甜言蜜语的男人,不间断的讨好,不出十天,就可获得她的一切。”
“肖哥啊,你还真说对了,我们解密了她的QQ,一切正如你所说,前后就九天时间,全是甜言蜜语,好像对他来说,她就是他等了一辈子的那个她。”山警督一脸惊诧:“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学家,单干,对警局真是一大损失。”
“你们还是不能确定罪犯的身份。”肖哥肯定地下结论。
山警督挠挠头,憨然失笑:“这个无赖,智商还真是不低呢。他的QQ号码,自从这个女孩子逝去后,再未登录的。”
“那是假象。”肖哥决然断定。
“假象?”
“这无赖,手里的QQ号码肯定不少于100个的。”
“100个?”
“是的。每个号码,只针对一个人专用,聊天的人消失了,他的QQ号码就废弃了。”
“哦?”山警督恍然大悟。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山警督挠挠头,赧然请教。
“很简单,这是一个职业作案者。他的目标,无非两个字。”肖三克成竹于兄。
山警督忙递过一支烟,右手燃起打火机,左手又顺势护住了,肖三克深吸一口,随着圈圈烟雾,吐出两个字:
“钱,色。”
山警督一声不吭,静等下文。
“年轻女人,甚至我可以推断,她们都是漂亮的女人,至少,不算难看的。”
“是啊,是啊,那个女学生,清纯、漂亮,人见人爱的模样。”山警督佩服得慌忙附和。
“年轻女人可以满足他的变态欲望,他控制住女人,感觉自己就是皇帝,可以主宰手里的女人的生与死,当然,最后的结局,女人必然一死。可在结束她们的生命前,他面前的女人已经被折磨得对他百依百顺,无所不从。”肖三克脸上的表情骤然凝重。
“她们,最后都受到了非人的摧残。”山警督接过话头:“所有的尸体,上面都有淤青,甚或有烟头的烫伤、小刀的剃割,惨不忍睹啊。”
“这个无赖,虐待女人,无非是满足变态的心理,还有,他要逼迫她们说出银行卡的密码。”
“密码?”
“他的最终目标,就是,钱!”
“钱?”山警督点点头:“是啊,如果单纯满足他的变态欲望,也不用杀这么多人的啊。不过,说不定,他真的只是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欲望。”
“刚开始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无赖,就将这个罪恶的勾当转变成谋生的手段,会把这种罪恶的营生当成一种生意来做。”
“生意?你是说,他把杀人当成了生意来做?”山警督两眼圆过张飞。
“钱色不空,一举两得。”肖三克自顾自说:“没有人经得住长时间的钱财诱惑,特别是,没有外来的监督,最初的侥幸就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习惯了。”
“是啊,我们接触过的被“双规”的,开始时候总是欲就还羞,后来嘛,一个比一个胆子大,一个比一个胃口好的。”
“人的贪欲,与生俱来。如果没有有效的监督和控制,在一些貌似合规的潜规则下,人人都心存侥幸,恨人有,笑人无,总是抱着不捞白不捞的心理,伸出手,就再也停不住了。”
山警督一脸沉思。
“这个无赖,会是什么模样呢?”
山警督愁闷不语,只是埋头喝酒。
“查了取款机的录像,那家伙带了棒球帽,还是遮沿圆帽?”肖三克口呷啤酒,并不注视对坐的垂头丧气的山警督。
“查了那天的记录,无赖带了棒球帽,身穿黄大衣,根本看不到脸型和体态。”山警督大口喝酒,一脸的无奈。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犯一些低级的失误。他们也许是故意的,想逗警察玩,显摆自己的高智商,有时候,也许是不由自主下意识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有不坚持的破案者。”肖三克自言自语,视山警督如无物。
“能不能说得明白点?”
“他总会露出马脚的。你们再去查那台取款机,往前查,往后找,仔细比对。那个无赖,还会在这个取款机上取货的。”肖三克一脸坚毅:“一切都不成问题,只有时间,时间会说明一切。”
“肖哥,”满脸得意的山警督,笑眯眯的望着对坐的肖三克:“这个案子,我们终于破了。多些指教,一切都如你所料,不差毫厘。”满杯的啤酒,相碰了,都是一饮而尽。
“恭喜你,大警督。”肖三克一脸揶揄,对坐那一个,却毫不在乎:“真想不到,这家伙还是一表人才。”
“真正的对手,总是温文尔雅,滴水不漏的。”肖三克并不多言,也无需多言,那一个,炒黄豆般的往出倒呢:
“这个无赖,骗女孩子真是老手,他的口才,那个叫好,要么不开口,张了口,就滔滔不绝,那个嗓音,那个音调,我听了,也要被迷惑了。”山警督忍不住地感慨。
“那家伙非常聪明,他交了好多女孩子,但是很少对良家下毒手。职业从事者,没人关注,少人联系,又靠这个吃饭,来钱也快,却像散发香味的花朵,招来了密封,也引来了苍蝇。大学女生,是个例外,她无意间窥破了他的隐私,那家伙,就下手了。”
“一次意外失误,却暴露了自己。还是应了老话了。”肖三克总是踌躇满志。
“那次猜一下,那家伙,手里有多少命案?”山警督难得得意一回。
“十七条。”山警督举着酒杯转圈,却不注视山警督。
“你怎么知道的?”山警督一脸的得意消之云外,无限失落,却又不明其理。
“我看见你们的锦旗了。”肖三克嘿然一笑:“恭喜你,立了集体功。”
只是,可惜了那些年轻的生命。
她们也许是迫于生计,也许是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迷失了自己,也可能屈服于高昂的房价,也说不定呢,在这人地两生的茫茫都市,忍不住诱惑,甚或寂寞,飞蛾投火般地去寻找刺激,总之,在生活的重压下,她们,最终选择了一条更易受伤的道路。
她们想在这飞速发展的城市中觅得一块落脚之地,寻觅传说中的幸福,却最终走上了不归路。她们在临终受虐时候,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不堪,临走时分,是否想起了千辛万苦抚育她们的亲人,忆起他们失去亲人音讯的不安、悲伤与迷茫?
一切都结束了,她们的花样年华,就这样,不可预料地结束了,偏偏碰到的却是,却是这样一个,一个好吃懒做、梦想不劳而获、无所忌惮却又风流倜傥的高级无赖!
城市中,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这样的男人和女人。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