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三克探案集（二）同床异梦
山警督走进肖三克的书房，那一个正静静地坐在小圆茶几旁，默然无语。
这是肖三克的三居室，独居的他，家具置办的非常少，主卧室里就只有床和大衣柜，小卧室作了健身房，这间嘛就作了书房，除了茶几、水柜、写字桌，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再别无一物。客厅里也只有沙发，一个壁挂式电视机，摆了两盆花，偌大的客厅，愈发的空荡。
“又有生意了？”山警督讪讪地搭话。
一阵默然。香烟递过来，两人就在烟熏火燎中，对视一眼，各想心事。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长时间的沉默后，肖三克突然冒出一句古语，“这话是谁说的？”
肖警督挠挠头，一脸惘然。
“问你也是白问。你们公门里的人，整天忙着破案、维稳、迎查送检，哪里有时间读书呢！”肖三克也不睁眼瞧山警督，自顾自地独语。
“老哥，我的坐骑换了，现在是一辆奔驰GLK，3.0的排量，提速非常快，出外办案，一般的车根本跑不过我的。”山警督并不接茬，反一脸得意：“上次开了辆丰田锐志，2.5的排量，硬是被那家伙的3.0别克给甩掉了。”
“什么时候试试你的新车？”肖三克一脸心事，冷冷的回应。
山警督只觉无趣，深吸一口烟：“好歹算是上门客嘛，不请我喝杯清茶？”
“要喝水自己加水去烧，茶叶在老地方，还是你老弟上次拿来的铁观音，味道，还真的不错。”
“呵，那茶叶，当然好。送茶叶的人，本开的加工厂，身价几千万的，又眼馋炒房来钱快，投进去又出不来，资金周转不开，被逼急了，借了高利贷，还不上，被放贷的绑架了，是我救了他，那小子送我几包家乡产的茶叶，实话实说，茶叶味道真还不赖。”山警督提及自己的功绩，得意洋洋，却又想在肖三克面前表现得谦虚，脸上的表情，却一时难以转变，尴尬无比。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浅。”肖三克一脸的坦然，一副老僧入定模样。
“那个家伙，最近却消失了。”山警督转到窗前，落地大窗比他还高：“你还真会享受的，肖哥。”
“不嫖不赌，攒了钱，就只落得这间屋子，你还挖苦我？”
山警督挠挠头，“我还真担心那家伙呢，高利贷，还得清么？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白手起家的，开个小作坊，日辛夜苦的，好不容易做大了，却发现制造不如炒房来得快，试一下，尝了甜头，一头扑进去，却发现那就是个资金黑洞，有多少钱都不够，着急了去地下钱庄周转，陀螺般的转，转着转着，所有的身家就转没了。玩空手道，小县城的不如省城的，省城的不如一线城市的，一线的呢，又不如京城的，到头来呢，大家全都借呗，骗呗，骗着骗着，连自己都相信了，击鼓传花，总想着花不可能落在自己手里，接了花，却发现前后左右的都手持好几朵，再无人，敢接你的了。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时候，除了跳楼，还能怎样？”
“肖哥，你简直就是万事通嘛。”
“做私家侦探这一行，要做好，还真得下功夫。你要懂法律，知会计，了解世情，熟悉人情，要懂得心理学，还要知道一般的医学常识，现在还要懂计算机，熟悉导航系统，最好要懂得一门外语，当然，我们不需要去刻意地考取证书，信誉才是我们唯一的证书，客户就是我们的考官。上个月接了个案子，现在总算有点眉目了。”肖三克慢调细里的自说。
“人命案？”山警督两眼放光。
“呵呵，小三案。”肖三克的表情，欲笑强忍。
“小三案？”
“不能简单的说是小三案子，其中还牵扯到小四、小五呢。”强忍不住的肖三克终哑然失笑。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金钱是最佳的催情剂。这话听过吧？”
“当然，当然。”山警督一副饱学之士的摇头晃脑：“这话是电影《色·戒》里台词。”
“前半句是基辛格的名言，后半句嘛，是肖侦探自己的。哈哈。”肖三克开怀大笑。
“你接的案子，委托人是不是被遗弃的富婆？”山警督朽木可雕，终醒悟了。
“不能说是遗弃，只是当事人的丈夫，又筑了外室，尚不止一处而已。”
这个中年女人，保养得恰到好处。微微发福，但又不显富态，脸上的皱纹，浅显、稀疏，一眼望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十多岁的，只是呢，略显憔悴。她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阴阳顿挫，也极富条理，真是一个很好的谈伴。
她的衣服，并不是一般的名牌，全都是从专业服装师定制的。
这些有钱人家，不愁吃喝，也不吝啬花费，出国旅游时候，什么皮包、皮鞋、钻戒、手表，什么能一眼望去彰显财富的物品，他们一掷千金，不皱眉头。奢侈品当街头货品般狂购，而且付的全是现金，现金！
一个有钱又好派头的女人，不身着世界知名的品牌服装，你，能想象她的富有么？
“钱不是问题。我只是，要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女人抖出了她的底线：“所有围绕在我丈夫周围的女人的详细资料，一要全部真实，二要一个不漏，三要详尽：她们的年龄、职业、家庭背景、毕业院校、居住地、爱好、社会交际；第四条最重要，跟我丈夫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数量，亲密程度。”
“我需要时间，这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调查得清楚的。”
“我可以等，反正嘛，有的是时间。”
天伦公司里又来了一个社聘司机，四十多岁模样，中等身材，话语不多，毛寸头型，两鬓呢，星点了几根白发，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稍稍有点啤酒肚模样。
这个司机，一脸笑呵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公众场合，绝对的低调寡言，和同事相处也极融洽，私下里呢，也能说会道，又豪爽大方，请客花钱从不吝啬，初来乍到的肖姓司机，不到两个星期，就有了很好的人缘。
公司的办公地，是租来的。总部这一块，也就三四十号人马，分设了五个部门，各分管一摊，平日里也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呢，都是看着总经理的眼色行事。
总经理，约莫五十岁左右，高大魁梧，壮硕健谈，事业有成的男人，底气十足，男性的派头与魅力，举手投足间，在十足的霸气与自信里，就伸展弥漫了全公司总部。
公司虽不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却有十多个。有三个呢，特漂亮，她们和总经理对望的眼光，扑朔迷离，外人怎看得懂？
也许是懂的，难得糊涂罢。
肖司机是不懂的，他只是一个司机，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抬轿人，他好结交，又不多事，唯一有个与他的职业不是十分相称的喜好，随身带着一个数码相机，看见好的风景就拍，看见同事也拍，拍了同事，剪辑合成了，邮件就发到同事的邮箱里，这个老肖，还真有绝活呢，相同的景色，他拍摄的，就能入得人眼，景色更漂亮，人也更英俊潇洒，同事呢，有些还专找他拍照片呢。
现在社会，少不了照片的，又有谁，不愿自己的照片，比真人还来得漂亮、英俊、潇洒、迷人呢？
漂亮的姑娘，那个不喜欢照相，又有哪个，会拒绝真情洋溢的赞赏呢？
有摄影绝活的老肖，仍然是司机，一个性格随和、出手阔绰的中年男子。唯一的不同呢，现在是给总经理开车，当然，调他过来的原因，老肖是不知道的，是谁给他说的情呢？
总经理的车，可是公司李最好的车，驾驶这辆158万的大众辉腾，那是公司里司机的最高荣耀。
老肖，凭什么？
难道，老肖还真有来头？
谁知道呢，中国的一些事情，本就不是常理能猜出来的。
总之呢，宠辱不惊的老肖，仍然一脸的笑容，闲暇时分，还是喜欢给同事拍照。
那醋意十足，对老肖羡慕又嫉妒的同事，对老肖入主大众辉腾的事，议论也就三五天，再无人表示异议了。
本来嘛，在中国，习惯成自然，逆来顺受的事情，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强迫接受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成自然的了。
你能找谁，去讲理呢？
总经理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司机老肖了。
笑口常开，不滋事，绝对的顺从，加班加点从不叫苦，拿多拿少绝无怨言，现在的社会，这种超值的员工，真的是太少了。
要是所有的员工，都能像老肖这般，那，公司何愁不会再上层楼？
当然，总经理是不会想着给老肖加薪的。
加薪？
怎可能！你拿工资，干活，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拿着这份钱，还能这般辛苦工作，那是你的功劳么？
不是！那是总经理领导有方：我能让工人吃着猪的饲料，干着牛马的力气活，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没有怨言。
如果有怨言呢？
你可以立马走人，绝不强留。
中国什么都缺，就不缺人！
当然，老肖是不走的，总经理心里明白。
可又有谁，会一辈子吃着猪的饲料，干着牛马的力气活呢？
没有谁天生下来就是奴隶，你不是，我也不是，老肖更不是！
老肖的辞职报告摆在总经理的办公桌上。
总经理瞠目结舌，老肖，还真的，辞职了？
除了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同事中，没有真正的孙子。
孙子，都是装出来的！
“肖哥，你交差了？”山警督一脸惊奇。
“都查清楚了，报告已呈递总经理夫人。”肖三克喝着山警督泡的功夫茶，香甜、滋润，口齿留香。
“到底，有多少个？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山警督刻意地向肖三克面前凑。
“我们有协议，机密不能外泄。”肖三克一脸凝重，再不接茬。
“哦。”山警督满脸失望。
“兄弟，此事不可再问。我们要先生存，再生活。你也是干这一行的，切记切记。”肖三克罕见的叮嘱肖警督。
“喝茶吧，这茶真好呢。”肖警督专心致意地品起铁观音，这安溪的铁观音，名不虚传哪。
那豪门里的怨妇，在光鲜的背后，该是多么的寂寞与失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