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死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秋日，殷红的太阳高高斜挂，洒下的光芒犹如给世界披上了节日的盛装，绚丽，明亮。鳞次栉比的楼房在高空下延展，像一座座隆起的山峰翘望蓝天。汽车在银灰的缎带上飘忽而过，留下的各色轨迹瞬间即灭。人如蝼蚁，密散各处。

就在城市的上空，有一只孤独的鸟儿将自己落寞的影子投在这块拥挤而忙碌的土地上，被淹没在楼宇人流中。在广阔的天空它的影子是那么的渺小，似乎只要一缕风就能将它吹得无影无踪。从它零乱的羽翎可以看出它已经飞了很久，是越过了一座座高山和一条条河流才到达这里的。现在，它疲惫不堪，它希望的，就是能找到一个幽静的去处，能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可以作为停靠憩息的港湾。

地上的蝼蚁像恣肆的洪流，到处汪洋，想淹没一切可以淹没的，黑色的土地，绿色的田野，甚至蓝色的湖泊，席卷一切。恐慌使鸟儿的身体战栗，扇动翅膀的频率有些不谐调起来。于是干脆闭上眼睛滑翔，耳边只有鹤厉风声。再次睁开眼睛，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那席卷一切的洪流原来是人，他们从一个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流出来，然后溢满每一个角落，所到之处全都变成冰冷的石头。让鸟儿感到欣慰的是，他们用两条腿走路，没有鹰的利爪，也没有恶狼般锋利的牙齿。他们慈眉善目。

更让鸟儿高兴的是，它看到了树。一棵棵修剪整齐的树木以平行线的姿势在两边无限延展，就像一把登天的梯子，顺着它就能到达尊贵的天界。但鸟儿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每一棵树都只有零落的树叶和孤傲的枝杈，一览无余的空间根本成不了憩息的港湾。

在低矮的树上作短暂停留，鸟儿又振翅起飞了。为了看得更多更远，它不断拔高。终于，有一个幽静的地方引起了它的注意。那儿很少有人，也没有任何有危胁的动物。虽然没有绿树的掩护，但也不失为一个安全的地方。打定主意，鸟儿顺势俯冲。

在即将临地的一瞬，鸟儿才意识到自己选择的正是魔鬼把守的地狱。地狱之门在自己面前敞然打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鸟儿没能到达坚硬的房顶，而是落在了刚铺设不久的丝网上。那上面还有不知什么鸟儿在临死前抓挠出来的殷红血迹，死亡的腥气像浓酽的水，患漫天地。鸟儿奋力挣扎着，细而坚韧的缠丝却在魔鬼的召令下越缠越紧。零落的羽翎随风飘散，鲜血从裂开的伤口流出来，滴落在蛛丝一样的网上和光滑平坦的房顶上。不久，鸟儿再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有静待死神的吞噬。昂着天穹，最后一眼的天空竟是如此灰暗迷蒙。

我从小巷走过，一个女孩站在路边，白净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她手里牵着一根细细的丝线。顺着细线，我看到了那只死去的鸟儿。它身体僵硬，蹬直的小脚上绑着那根随风荡漾的线儿，静静的，没有聒噪也没有哭泣。只有来往的车辆从它旁边呼啸而过，辗起的灰尘卷动着它的身体不断旋转，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