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楼之二 探亲回家 念头新生
火锅楼之二
探亲回家念头新生
姚渡小学冯国玉
书接上回,二爷亲眼目睹儿子、儿媳店内菜价太贵,一气之下返回老家。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儿子不记父之过。”转眼两月已过去,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狗娃辗转难眠——老母亲佝偻的身躯,父亲霸道而又仁慈的容颜,小儿子稚嫩的举动无不催促他快回家看看。家乃是一落后山村:有线电话没拉线,无线电话无信号。狗娃和媳妇商量停业一周回家看看,火车急速前进着,家乡的山水由远而近,狗娃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红香,你说我们是先回你家呢还是先到我家?”狗娃试探着请示媳妇。
“你说呢,要是——先回我的家——你那个蛮横不讲礼的老子还不更记我们的仇?”
此话一出,狗娃好生高兴双手一拍:“对,正合我意……还是媳妇最知我的心,我心里头的那疙瘩没了,它融化了——呵呵,爽!”。狗娃最清楚二爷的性格,不生气就罢,一生气那就看不到青红皂白。媳妇的周道点燃狗娃的激情,他嬉皮笑脸耷拉着双手扑向红香,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列车的颠簸,狗娃一烈人仰马翻,直引得乘客一阵哄笑。红香羞答着,本已粉色的脸蛋添上几分红更显得朴实无华,她转过头旋风儿似的拉了拉衣襟:“本分点,人多!”这是小两口破天荒的在公众场合第一次施展这么大的幅度。
要说回到家那得一路辗转颠簸,需乘了火车转大巴,转了大巴坐中巴,下了中巴赶摩的,赶了摩的再步行。唉——真是陆上交通工具应有尽有呀!
出门进城的人回家难免少带东西:大人要孝敬讨乖巧、小人要爱抚施大度、自己要伸展赶时尚、邻居散客要打发显阔气。东西是减了又减,包儿是压了又压,还是免不了大包小包,加之二爷性格倔强,不知心中怒火是否已消失。这一切的一切是苦了狗娃又害了红香。但回家的欲望使得身心疲惫的小俩口还是春光依然。真可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月儿还是故乡圆”。
狗娃叫了二辆摩的,一车拉行礼,一车载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狗娃跟的师的对话情投意合,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无有不谈之事。在这一席谈话中狗娃得知不久的家乡将会是一个漂亮而又开放的好地方——有大老板要到里外村来投资开采石英,这将给落后而又闭塞的小山村带来蓬勃生机。
到家门口了,狗娃的心真不知是咋个的就那么摇摆不定。他困倦的眼前总浮现出那么些动感的画面:“严肃的父亲斜插着身子怒视着自己,玩皮的儿子飞也似的跑上前要东西,慈爱的老母亲递过一碗醇香的黄酒嘘寒问暖,善良的邻家大妈擀了新鲜豆花面条宴请自己……”不知不觉已到了自家大院。
“妈,我们回来了!”乖巧的红香一步上前。
歪座于木蹲上摘花生的杨大妈见着儿子儿媳回来,甭提那高兴劲儿,她急速站立起身,放下手中的花生苗,在围腰上插了插双手,半晌:“你们——回来了,吃饭没,口喝吗?”杨大妈快步上前,她迅捷的步伐凸显出内心的喜悦
“刚发好的醪糟我掺去,你们就在院坝坐坐,热热的别伤了寒!”
“不了,妈我们自己去掺好了。”勤劳而又朴实的红香嘴巴总是那么甜。
你礼我让的瞬间杨大妈已驰入厨房,她一边走一边叨唠着:“你爸爸上坡去挖花生了,他这个人前几天叫唤腿干疼,我让他不要上坡去,那点花生等你二爸抽空两背就背回来了……。唉!那倔强的老家伙硬是犟的牛样,终究不听。不过还行,农活一点没落下……”话说完,醪糟已掺好了。
“儿子呢?”媳妇迫不及待地问。
“今天放星期,也跟你老子去了。”
“妈,你身体咋样三?”
“我,还是这个样,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疼,早就习惯了。”
“妈,只要你们身体好我们在外边也就放心了。”
杨大妈正正脸色:“我们有啥担心哟,现在社会复杂了,你们在外边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做事,不要得罪人”杨大妈稍稍停顿“这人呀一天都在担心,担心你们在外边的安全,听你老子前次回来说你们的菜价太贵,他回来发的那个火可大了,你说这能让人不担心吗?”杨大妈挽起围裙端座于门槛继续说道:“今年浙江有个老板要来我们村的方家开采石英,听说要来好多人,你老子有心让你们回来开个店,钱也挣了,家也管了。他不好意思给你们说,让我哪天上街去给你们打个电话……”。话正说间,二爷和小虎满载而归,小虎见妈妈回来,一头扑向红香怀抱。
秋阳懒懒地斜穿过房前梨树林花花点点一片,但依然掩饰不了收获的喜悦,葫芦儿样的黄皮雪梨映照在秋阳的余光中格外亮净,犹如盛满甜浆的气球一点即破。二爷放下背篓拿来脸盆,一边清洗着灰尘一面梳理着略显几分飘逸而又花白的头发,他青里微显红润的颜面越发的凹凸不平,是否有几分尴尬。不知是上次回家后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反思,还是对儿子儿媳的做法一直耿耿于怀,或是与久别的亲人相逢有几分喜悦。总之,神态告诉我们他的心是复杂的,但他那轻放背篓、认真洗脸、急切梳理等细节掩盖不了他欢喜的心情。
“爸,身体要紧,农活儿少做点把您饿不着。”红香始终是那么的懂事。
“少做点,不做行吗?你妈一周一副药,我不东拼西凑攒点钱坚持给她治病,恐怕你妈二世就多大了。”二爷这话里明显透露出几分不满,说得狗娃、红香脸上红霞飞、烫烫的一时不知所云,浑身不自在。小虎子早已拿着妈妈买回的玩具到邻居家去招摇,这家子本该活跃幸福的氛围一下子变得那么紧张。
二爷是长着刀子嘴藏着豆腐心,他的心不会冰冷。
二爷带着孙子,披上他那清洗得一尘不染的老式妮子大衣,提着酒壶逍遥在公路上,口哨的嘘嘘声和着收割稻谷拌桶叮叮咚咚声,仿佛一曲新式摇滚回荡于里外村。这是二爷拿了酒壶到郭大妈家去打小作的粮食酒了,因为他没忘记狗娃曾惦记过家乡的小作酒。
太阳公公睡眼蒙蒙没了光影,放牛娃的吆喝夹杂着牛铃声越来越近,缕缕炊烟随着淡淡的秋风四处逃窜,打谷场拌桶声消失在几分凉意里。秋后傍晚的山村格外寂静,二爷家灯火通明:狗娃爬上牛圈蓬转着天线寻找电视信号,小虎子趴在门槛上给老爸传递着信息,二爷在为今天的花生打包。厨房里可谓香意浓浓:折菜、洗菜、砍柴和传火在婆婆手里总是那么娴熟,媳妇挥舞着擀面杖揉搓面团拍打在案板上的声响是那么的悦耳,花公鸡迟迟不肯入睡始终叽叽咕咕,大肥猪趁早进入梦乡鼾声四起,老黄狗端坐于院坝中央痴痴地望着狗娃的一举一动——好一副农家乐。
同村的黑狗子听说狗娃从省城回来高兴万千,他急忙赶到二爷家瞧瞧久别的人儿。一见面黑狗子便要求狗娃把他带到城里去打打工,也好混个媳妇成个家。
这黑狗子与狗娃属精屁股伙伴,两人年龄相仿,狗娃比黑狗子大三个月。因为他俩都擅长奔跑,从小一起放牛,常在山上逮兔子追野鸡,所以村里人把他俩叫作狗娃子,黑狗子皮肤黝黑,就像包青天,人们便把他叫黑狗子以似区别。和他俩年龄相仿的还有一个女孩名叫兰娥。兰娥貌相清秀,水淋淋的眼睛凸显纯真大方,她是里外村少有的漂亮女孩,一直单身。他们三人一起上学,一直同班。狗娃憨厚老实、兰娥娇小机灵、黑狗子蛮横霸道。狗娃一直任班长,如若有谁不听从班长的指挥,黑狗子便会上前摆平以扫清狗娃统治道路上的的重重障碍;兰娥因为有了黑狗子的保驾护航,所有调皮的男生也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于她。
一陈亲热一陈闲聊饭已揣上桌。火炉里刚拿出的小作酒壶飘逸出的酒香味儿屋子里团团转,熏得人是云里来雾里去,好一份团圆味。今天紧张的气氛也该中和了,二爷首先拿小虎子开刀:“虎儿,你爸妈回来了,你黑叔也在这儿,该给他们斟杯酒三!”
“好的,来爸爸、妈妈和黑叔我给你们满上一杯。”
“二虎,还有一个人呢。”
“我知道是爷爷嘛,我天天都给他斟酒,就不客气了。”
三杯酒后,话匣子被打开。
二爷端起酒杯正了正色,神态极其庄重:“我说狗娃和红香,算算你们俩也不小了,在外边混了这么多年也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已经是我们家前世造的福了。现在你妈经常犯病,加之我这两年也不行了,关节老是疼痛,你妹妹又不在家,再说她不迟早是人家的人,你说就让你们隔上几天回来一趟那也不现实……”二爷嘘上一口酒“这个上了年龄的人,说啥时不行他准会不行,如果你妈或是我真的某一天就像你三爷那样说走就走了,你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那成什么话呀……”二爷说到这略显几分悲观。红香拿起筷子夹一块排骨放到二爷碗里:“爸,您说啥呢,您和妈不是好好的吗?”。
黑狗子一沾酒脸就红,这几杯酒一下肚,他原本黝黑的脸蛋变成一块熟透了的大紫茄。黑狗子早已按捺不住插话道:“我说红——红香——嫂子,你们两口子咋的就不知道二爷的意思呢?他老人家和杨二妈两个上了年龄的人在家有很多事都不方便,要是他俩有个啥三长两短你们作为儿女的又有啥脸面回来见父老乡亲呢?”
“黑狗子,你歪曲我的意思了!”二爷见黑狗子说话颠三倒四,急忙抢言道。
“二——二爷——你——你认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就以为我把酒喝醉了嗷!”黑狗子这样一急说话更加吞吞吐吐“你就——就是要狗哥他们——把店子从成都搬回来嘛,能把我——难到?”这话呀还真让黑狗子说准了。
二爷激动得站将起来:“是也倒是,但我和老婆子要狗娃你们回来并不是为了我们,我和你妈还没到挺不住的时候。当然要你们回来是一举两得的事情,第一我和你妈还是可以给你们做个帮手,我们一大家人也有个照应;第二人家浙江人马上要来我们这开采石英,有了外地人就不愁没人光顾,我们家有那么多的亲戚,还有这些个团二邻居他们可以多少挣点钱,一起来发展嘛……”你别以为二爷就真的是一个蛮横不讲理、处处只为着自己的一个迂腐老头儿,其实他的见识可长远呢。
“来来来,喝酒,满上满上!”二爷一口气把闷在心里的话儿吐了个精光,真是爽快。红香拉着狗娃的衣襟往一边走。
狗娃不耐烦地扯下红香的手:“干啥呢,你毛病?”红香见狗娃已是醉意浓浓,也就无心多说:“少喝点,你有肾结石!”
“我有肾结石吗,来……黑狗子干杯,我们兄弟俩精屁股长大,这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多喝两杯就是醉了又何防?”狗娃扯大嗓门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好样的狗哥,到外边闯过世界的人就是不一样,两个字——豪爽!”黑狗子摆出一副霸道而又洋洋得意的样儿。“狗哥,就在家乡干,我黑狗子就属你的人了,只要你使唤,你指到哪我黑狗子立马赶到哪!再说浙江来的那个老板上次涨水被隔在河那边还是我把他背过来的,他还说要报答我,给了我一张卡说有事找他,明儿我们俩就去会会他?”
“卡,是明片吧等我和红香商量后再说好了。”
“那也要得!”
二爷见“二条狗”所谈之事正合他意。无比高兴,再满上三杯。三杯酒后,二爷、狗娃、黑狗子都已醉如泥鳅。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