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圣者
工厂上班已是三个多月了，这个秋天对我来说真是多事。不曾想父亲的病未愈，我又惹的红眼病。厂医务室为了大家的安全和我个人的身体把我隔离了起来。可能由于平生做的善事太少，没想到一病就是十天。这十天来倒是让我可以静静的反省一下自己。说来也怪，想到很多事情的时候爷爷的影子总是在我的脑中出现，在往日里我倒是不大会想起爷爷。
在隔离的第三天夜里，感觉特别的孤独和迷茫，而且不争气的眼睛不停的流泪，也很难睁的开。大概不到晚上5点就躺下了,这夜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入冬的清晨，温和的阳光照着被大雪覆盖的大地。青松被厚厚的白雪压的低下了高贵的头，白杨和大柳树也穿上了白色的大棉袄。地上有很多兔子跑过的脚印。我便相跟着兔儿们留下的踪迹走入树林的深处。走着走着一只美丽的白狐从我眼前跑过，我急忙追了过去。眼看快要抓住陷入雪里的小白狐了。可是被拿着大斧子砍树的老人跑过来挡住了。那个衣者单薄神情安祥的人便是我的爷爷。爷爷笑着站在一颗大青松的旁边对我说：“小兵，你不记的这是我们救的那只小白狐吗？你干吗要抓它呀，它自由自在的多可爱啊！想想你自己把小时候的童真和可爱丢那去了，是找回来的时候了，醒了吧，孩子！”
从梦中醒来，已是午夜时分。外边下着小雨，可以听到雨滴敲打法冬的声音。窗外的路灯照在地上，便引来了低头思故乡的情怀。或许是因为梦的缘故，不由的想起了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
自打记事起，爷爷除了白了胡须慢慢变白，皱纹加多以外样子一直没怎么变。高大的身躺有些鞠楼，头发不知道什么原因脱掉了几块，因此不管是什么时候总要带着帽子才不显的难看。淡淡的眉毛两边有点像下拉着，颇像电影里边的老和尚的眉毛。可能是没有佛缘，耳朵倒是很小，眼睛不大，但是很忧郁。嘴角老挂着慈祥和蔼的笑。额角有很多沧桑岁月留下的皱纹，安祥的脸上总是能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那时候家里养了许多羊，爷爷每次出门牧羊总是带着我。每当夏天的时候，我们爷孙俩都喜欢到河边去。河两边有很鲜嫩的小草和一些野花，大柳树成阴的小河是小羊的天地，他们自由自在的吃着。爷爷会找些柳树枝给我编个小帽子，用来挡太阳。他让我自己玩，我便跑去折些柳条给小羊吃，又或者到崖下摘些小花玩，编些难看的花圈戴在小黑狗的勃子上。自娱自乐好不带劲。爷爷背着大箩筐去割些山草，听爷爷说野草有很好的养份，而且有些草有药物作用，家畜吃了会容易长肥而且生病少。有时候也会挖些野菜给我吃。当我玩累了，爷爷也割满了一大筐草的时候，我和爷爷会躺在绿草铺成的地毯上聊天，大部分是爷爷说而我没完没了的问，爷爷从来不急不忙的回答我的每个问题，爷爷好像变成了和我一样大年级的伙伴了。但是我们聊些什么，现在真不大能记的起来，总之那时候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和从不厌倦的回答。有时候我不大累的时候，爷爷便带我到河边有淤泥的地方，脱光我的衣服，在我的身上上一层黑泥，让我躺在草地上，自个去给我抓些小动物玩，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抓到一只或两只小松鼠，那我便是乐坏了，不过我不会饲养，所以大半在我手上活不过一个月，这也是爷爷给我身上涂泥的条件。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黑泥对人身体是极有好处的。
冬天虽然很冷，愿意出门的人不多，可我总是哭闹着要跟爷爷出去放牧。奶奶架不住我的哭闹便给我加了些衣服让我如愿了。有时候我会睡过头，但醒来看不到爷爷我会一天不高兴，后来爷爷也只有把我叫醒或者是等我醒了才出门。爷爷穿着一件很破旧的羊皮大衣，和单薄的裤子，带上一个斧子，我们就出门了。如果有时候碰到下了好多雪的日子那才好玩呢，不过小时候的冬天好像大地上总是有一层厚厚的雪。爷爷把我放在大公羊的背上，我的手抓着两个大羊角，不停的唱些莫名其妙的曲子，爷爷听了总是要说：“太难听了，别唱了。”我瞪一眼爷爷，算是报复，可不大生气，只要爷爷愿意带着我去玩，那便是足够了的。有时候爷爷让我的情绪给感染了，也会唱上一会，不过有时候爷爷会唱着唱着掉下泪水，可能是想到些伤心事吧！冬天我们牧羊大部分是在小树林里。我们把羊群赶到林子里边，在也就不用管了，小黑子自会照料。爷爷叫我去捡些干树枝来。爷爷就去砍些柴火。爷爷干活很快，很有力，一会儿就不得不脱掉衣服了，可我就要冻坏了。等爷爷砍了足够自己背的柴火的时候，我也会捡到一大堆的树枝来。这时候爷爷把大袄子披在我身上，背着我走向林子深处去了。我们在树林子里总是能捡到冻死的野鸡，有时候会捡到三四只呢！但每次碰到冻的飞不起来的，爷爷总是把它们捡到干燥的山洞里去。希望它们能活下去。
我问：“为什么我们不拿回去吃呢！”
爷爷说：“它们都是生命，和你一样，我们吃些命以绝的倒是没啥。就算是我们人死了也是要归入大地，我们也会是植物的养分呢。”
“可你为什么每次都不吃肉呢？”
“我呀！老了，你们就像小羊一样，要长身体，就要些好的营养。”
当时不大明白爷爷的话，爷爷从来不杀生，就算是可恶的蝇虫，爷爷也不会打死它们。这倒不是因为爷爷信佛或都是那种宗教，而是一种天生的善良让他不忍心伤害活物，或者是死伤伤透了他的心。
我们走出了树林，老爷真是一个古老的人，舍不得用火柴，用古老的方法生火。但那对爷爷来说真是小事一桩，一会的功夫火就会烧的很旺了。爷爷把野鸡用泥巴包起来，烤上一会，然后在把泥巴扒开。野鸡身上的毛也就没有了。等爷爷收拾完了野鸡的内脏。在用小刀刮一个长签，串上鸡让我拿在火上烧。爷爷不断的加些柴火，不断的告诉我，大概多长时间可以翻过来烤，不能老是翻，那样的话味道就不透。快要熟的时候，爷爷会去挖一种植物的根，填在鸡的肚子里。一会的功夫我就享受着美味了。等我吃好了，爷爷便带着我去挖一种中草药，我跟在爷爷后边认识了很多可以吃的根和可以买钱的药材。等到我们挖的药材足够我背的时候，我便喊了小黑狗跑回家去了，在也想不起爷爷了，爷爷不生气，只是大声音的说：“小兵，跑慢些，别滑倒了。”这样的日子直到后来我的父亲和两个叔叔分家后，也不养羊了为止。
我常见爷爷掉泪，但看到爷爷放声哭只有一次。二叔那年去山西的矿上打工，结果出事了，父亲带回来的只有骨灰。那天清晨我看到爷爷哭了，那是我见过爷爷最伤心的时候，爷爷跪在地上一直哭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伤心，但爷爷的声音的的确确震撼到了我，我们都哭了，那是全家十来口人。
那以后爷爷说的话越来越少了。我是一直睡在爷爷身边的，爷爷常常夜里掉泪。
等到我上初中以后，能记起的只有在我每次回家的时候，爷爷会去村里老李家挤些羊奶回来给我吃。每次说的话总是那么几句：“好好念书，以后做个有点用的人。别像父辈们。”
在后来，我去合肥上中专了。我们山里也没个电话。通信也是很麻烦，所以和爷爷也就在没有联系了。上了一年学后，父亲说家里紧张，当时我也开始懂事了，觉着在上学的话恐怕又要看人脸色借钱了，也就没有在上学了，走上了社会。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三年没归家。
在回家的时候，我已学会了抽烟，身上有了浮夸和不学无术的二流子气，头发也染成了黄色，说话流里流气的，因为挣了些钱，便是见人也不问好了。和我同龄的孩子都恭维我，我便是更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起话来高声大嗓的，把自己吹的好像在外边有无限风光。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家里的人都听我说话，觉得好像我要出人头第了。我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如何带着家人发家致富的话！唯有爷爷看到我的时候躲的远远的。没有笑容神情像看一只怪物。我觉着爷爷冷淡我我很生气也没有去跟爷爷睡在一起。
准备出门的最后一夜，月亮已是很高了，爷爷便在门外喊我去陪他聊天。这一夜，爷爷说了很多话。其中道理是我后来受益不少。
张维兵，你现在已是快要20的人了，爷爷已经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也从来没去过大城市，也从没想过大城市有多么好。但我现在看着你不是个味道，我也不晓的大城市的风会把你吹成什么样子。早知道你会成为这么优秀的人，我是绝对反对你去外地上学的了。黄头发是看上去很帅，但是你的根在这里，这片黄土地已经不在美了，是不？我还从来没见过村里有人这么时尚的，也些有钱人我看也不如你了！你穿的也不错，你有没有看见你的叔叔和长辈们的衣着。爷爷给你讲过很多事，我不晓的你记住了多少，我只是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的丢人。一个人活着不在于你有多大成就，一个男人要是靠一些外表的装束来显示自己，或说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拿来证明自已，不断的换些工作，并不值的去表扬。我不是很了解现在的社会，但我想你在外地不过也和讨饭的差不多。为什么要说些不着边的话呢？知子莫若父，我是了解你父亲是个愚人。你变的这么浮夸他还能这么平静的面对你。爷爷没有啥权利去教育你了，我也是过时的人。学着做个诚实的人，你现在可能能挣些小钱，也可能有人看的起你了。但你这样下去苦头有的是你受的。你说你换了几个工作，说前几个老板不好，难道你就没有错啦！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工作可能真的很好找。小时候我们俩常去山上看日出，你总觉的我们爬到山不够高。我给你说，你站在别的山上也会觉的没有先前的山高呢！你跟我争，我没有说啥！可现在看来你是看到那个山就会觉的那个山高了的。而且你还有些权利自己去爬了！你说是不是！
爷爷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当时无知的我是生起气来了，转身走了。大家也许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不懂的一个“道吾好者是吾贼，道吾恶者是吾友”的道理！说来惭愧，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是遍体鳞伤的时候了！
在见爷爷是在第一次创业失败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初恋分手的时候。回家的时候非常落魄。因为当时创业时还借了一些村人的钱。这时候大家都来讨了。真是一个叫祸不单行福不双降的秋天。父亲便是大大的训斥，几个平时亲的人也都躲的远远的，我想是怕我借钱吧！屋漏便逢连年雨，急难时我只看到了爷爷，爷爷帮我解释，告诉大家我还年轻，一两万元还是挣的回来的，也许是爷爷平时的做人到位，大家便没有太多的为难。
晚上爷爷自己去挖了些野菜煮了一大锅叫我去吃，就我们爷俩，我记的那菜吃起来真的很苦。爷爷却好像吃的很香。吃完后爷爷对我说：
小兵，这饭难吃吗？
苦！
你知道我和你奶奶小时候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有这些吃的就很是不错了，这和你现在的境况比是吃这些菜苦还是对人世的认识更苦些呢？
……
告诉我你这两年发生的事，也许爷爷可以帮帮你。人总得要看着向前走的路。要想事顺，须问三老。不是吗？
我告诉了爷爷我的感情经历和创业失败的经过。
爷爷笑着说：
你不是李嘉诚，也不是什么天才，这就是好高骛远和自我膨胀的必然结果。如果你认认真真的去了解经商的道理和为人的道理也许就不会这样了。沙漠阁楼有几人建的成啊！在说了，像天才的生意人也没多少，你干的也未必是你真心喜欢的工作，你只是太想有钱了对吗？
“嗯！”爷爷太了解我了，所以我没有辨别的胆量了。
不过我倒是喜欢现在的你，你有这个胆量我很欣慰。现在你看上去比上次回家倒是好多了，一幅可怜又可恨的相。
爷爷说完就自己笑起来了。我的脸一阵红不阵紫，我当时真恨不得爷爷抽我两耳光也比那些话让我好受些！
小兵，爷爷这里有些钱，是那些年我们小时候挖山药买的钱，可能够你去你想去的城市，不过多就给不了你了。路要自己走，我觉的你受的伤还不够，现在开始去修行吧！不一定修的正果，但是总要比我做一个农民好吧！明天一早我送你上车去，再回来我可不想看到你这样，欠人的那些钱自己挣着慢慢还，别太急于求成，没有用，也别想着别人自私，你有能力的时候谁都想在你身上得些好处，你落迫了有人落井下石是蛮自然的事，别想不开！这就是人，你现应当去学着明白。
那天清晨，爷爷送我到车上，秋叶已落黄，变成了地毯。爷爷笑着对我说：“秋天要过去了，下来会是冬天，但是春天也会到来的。小兵，注意身体，你要的所有才会有点价值。记着爷爷的话，别哭，路选了就走下去。”
我眼圈已经湿了，看着爷爷在晨阳下望着列车远去的背影，黄叶折射了的阳光照在爷爷的脸上，爷爷仿佛变了暗黄色的铜像！我从车窗里在一次看到了爷爷的泪水，有多少的不舍和无奈。那一刻，我记住了爷爷的脸，我也清楚的看到了爷爷脸上多了的皱纹。这一个情景陪着我走过了很多的难苦岁月，爷爷的身影像一个远方的灯塔，爷爷的话像是启示的语录！照着我走过的很多路，每次受伤我都会默默重复着爷爷的启示，度过了一个个难关！我想就算我到了垂暮之年也不会忘记那个真正的朋友的身影！
上次见爷爷因父亲生病回家，当时接到电话是爷爷打给我组长的。（上一天夜里，四叔告诉我我爸生病，我把组长的电话给了他，叫他有事通知我！）爷爷声音有些哽咽的说：“小兵，你爸这次生病不轻，你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就别免强了！”
我是了解爷爷的，我那次出门他从来不打电话给我，也不愿接我的电话。爷爷的话说的很是委婉，但我已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便顾不得工作上的事，跟厂里请了假，急着回去了。
汽车还没进站我便看到爷爷在车站门口等我了，爷爷胡须已有一部分白了。可能是因为照顾我父亲的原因，看上去很疲惫。目光更是多了些和蔼。爷爷抓着我的手。我感觉爷爷像个小孩，抓着我的手就好像抓住了支柱，我想爷爷给太多的痛苦折磨和年龄的原因已无力在支着我的一片天了。我问爷爷父亲的病情，爷爷泪水流了下来，没有说话，我跟着爷爷跑到了医院，我感觉到爷爷是那样的焦急，我也感觉到父亲的病势。
到医院医生告诉我要转院，要不然可能后果会很严重。爷爷望着我，好像在寻求我的回答，不得不说我一直很穷，家人怕我有些负不起债。我想起爷爷的话和爷爷告诉我的些道理，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我办了转院手续，去了省城医院。爷爷一直陪着我，我向朋友借了些钱，听医院说并不是像县里医院讲的那么严重，我便叫爷爷回家去了。父亲的病情好转后硬是要出院，我便回了家。
那夜我和爷爷睡在一起，和爷爷聊了很久的天。说了我这几年的经历，爷爷听完就给我讲了我们祖上的所有的事情。爷爷说：
听先人们说，我们祖上是陕西华山那个地方的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兄弟三人和一条狗，靠着他们的踏实劳作，到我这辈我们家有一千多亩地，和四百多头羊，也有五十几对牛。我算是大少爷了，可是红军来了，我们地主的苦也就到了，但这是时代的问题，谁也无力改变。我受了很多气也受了很多罪……
那时候我听着很伤心，爷爷也是泪流满面。我看过很多那个年代的电视。但听爷爷说他的亲身经历，那是蹩脚演员们所没有能力表现出来的内心伤感。
爷爷知道我请假的时间后，告诉我：“你明天就走吧，我还能照顾，在说医生说好好调养会好的！看着你长大了，我很高兴，出去好好做人。工程你自己不干了，人家都说你去工厂工作没出息。那是那些人不太懂的人生有失有得的道理，不要在意那么多。家里穷也没有啥，平平凡凡的做个好人，做个诚实的人，如果你真的是一个要成功的人的话，时势会造就你的，如果注定要成为一个穷人谁也改变不了。不过你还要记住的就是什么时候都别变的不思进取，就算在苦些都要去学习，去读些好书，学些技能，工厂工作没啥不好，一个人可能有钱很风光，但会生活会做人会做事，学会务实比啥都重要。我希望你不管做什么只要对着自己的心说：我不能骗自己就足够了！”。
我把爷爷的话装在自己的心里，带着他的关怀和爱出门。不管风雨路上我会遇到多少无助和多少苦难，我一定会把您的教诲刻在脑中，做一个对的起自己心的人。做一个对的起社会的人。
亲爱的爷爷，我心中那明亮的灯，以前指引着迷途的孙儿，以后将永无在黑暗中照耀孙儿要走的路！希望爷爷永远健康。我心中的圣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