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白凿山【作家选刊】
白凿山并非名山,更没有什么令人艳羡的名胜古迹,只是去的驴友多了,大家把它作为绝佳的户外运动场所互相传递信息,还拍了不少风景照放到网上进行宣传,于是就勾起了喜爱攀登和迎接挑战而又没去过白凿山的人的兴致。
最初,我想去登白凿山的初衷,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去重拾和感受当时作为昆仑关战役临时指挥制高点的一段历史。
前段时间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一大早就跟几个约好的朋友从南宁驾车出发前往了白凿山一趟。汽车在南梧二级公路上奔驰了四十分钟,然后转入驶向联光村委(联光村委坐落在白凿山脚下)的村级路上,汽车以二十公里时速七拐八弯行走了二十来分钟才抵达目的地。向导老陆早已在哪里等侯我们,指导好我们将车停放在路旁一个开阔的地方后,我们的登山之旅就算真正开始了。通过交谈,知道向导老陆已经是个七十二岁的老人,但从相貌和身板子看上去,他一点不显老,也就五十多岁的人,这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他说他每年要爬白凿山不少于十次,对白凿山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对白凿山的一些历史掌故也知之甚多,我想我们是找对人了。我们问老陆为什么身子骨那么硬朗,他开玩笑说是因为吃多了粗茶淡饭,又经常下地干活,前些年还一直坚持上山砍柴火的原因。谈到嗜好,老陆最夸耀他自己炮制的苍耳、捻子酒,每年八月份他都要爬到白凿山的半山腰将酱紫色的苍耳子、山捻子采摘回家,自己熬好一坛酒,捡拾好饱满的野果将它们倒进酒里泡,经过半年密封,酒才算制成。我问他酒量,他说前几年每天要喝八、九两,这一两年每天还喝半斤左右。对于我这个沾酒便醉的人来说,我觉得这算个天文数字。老陆的驻颜之术,是否归功于他长期喝了这吸收了天地灵气的补酒有关,又或是这白凿山清灵之气,确实使人神清气爽,沾了点仙人之气。同伴中有个嗜酒的老何已经盯上了老陆的佳酿,预备下山时向老陆打些回去吃。老陆却早已有准备,说昨晚已经吩咐家人为我们每人准备了一个矿泉水瓶的补酒。看得出老何心里在发痒,路上老是插嘴,想要老陆的秘方,老陆故意周旋,惹得我们不时的发笑。就在这样宽松的氛围中。我们已经走了大概四里的山路。眼看到了山体的二分之一处,老陆叫大家找地方歇歇。大家才觉得有点喘气,各自找了些露出山体的石头坐下。往山下看时,山坳里的几个村庄,已经离我们好远,白色的屋体时隐时现地出现在黛青为主,又掺杂点零星黄颜色的植被里,有如几只纯白的绵羊散落在辽阔的原野上。鸡犬的叫声不再听到,耳畔只有山风吹动矮小灌木和茅草的呼呼声音,有点苏格兰魔笛的味道。这时大家才记得喝水,不约而同地灌了几口。两个年轻人小魏与阿杰都站到石头上,向上展开了两臂高喊起来,壮阔的声音撞到远处的群山又反弹回来,声音倒有点浑浊和失真了。他们害怕声音的丢失,又接连高喊了几声,回声依然很慢,甚至散淡下来。其实这个过程只要能把心中污浊之气、压抑之情释放出来,就应是不辜负了那群卖力的远山啦。我倒是沉静下来,侧着耳眯着眼享受那忽大忽小、忽近忽远的山风袭来,怀旧的情愫不禁翻涌起来,原来这秋天就是用来怀旧而又那样适合怀旧的。我知道我正当壮年,不应耽囿于怀旧的情愫里面,然而,白凿山的风,太具有魔力了,它会让你的身心更多地裸露在晴朗的秋季里,让你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很容易勾起你的回想。
老陆催促我们上路了,老陆不抽烟,也叮嘱我们不抽烟,我明白老陆的心思,他是害怕发生意外火灾。只有对大山充满爱的人,才会从小处呵护大山。我不禁对老陆肃然起敬起来。我们又走了十多分钟的路程,接近一个长坎,其实也不算坎,只是植被的一种分界线,我们被眼前的情景镇住了,眼前是一连片高过人头的金黄色的茅草,正是茅草扬花的季节,一大片一大片白色的花穗在风中起伏,有如山岚中突然出现片片祥云,又如海浪翻滚在落日的天际。大家纷纷拿出了长镜头拍照留影,年轻的小魏甚至叉开腿脚躺在茅草里尖叫,我叫人帮忙跟老陆合了影,老陆很高兴,我也很高兴。而往上面望去,山体只是长着板寸一样的蒿草,不时还见裸露的山的肌肤,应该是高度和气候造成的缘故吧(白凿山海拔1044.1米,每年冬季临近山顶的地方都会结冰),若不是为了赶路,我们也会像一些驴友一样,要在这里露营了,晚上可以听听茅草歌唱,早上看着太阳从远山升起,那是怎样一种感动。只可惜这次我们没有做这样的准备。
走过长着低矮蒿草的山肩(老陆说那才是白凿山的山肩),我们往右下约莫又走了十分钟路程,来到一处平阔的地方,眼前一下豁然开朗起来,想不到在这崇山之中还躲藏着这么一个五六亩大小的平整地方,不得不使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人建议以后来这里放风筝,有人建议开个茶馆就好。我却想,这种世外桃源的地方,还是原汁原味的好,这么好的处所经过了人类的雕凿要沾上多少烟尘呀!我们慢吞吞地走过坪子,享受着四面吹来的山风,登山的疲劳缓解许多。这时,老陆指着我们前头的山峰说:“这就是白凿山的主峰了,如果大家中途不休息,可以半个钟头爬上去”。眼前要攀登主峰的路比先前走的路陡了很多,山体倾斜度大概有七、八十度,大家看着头皮有点发麻,但看着老陆老当益壮的样子,也有了一鼓作气征服眼前主峰的冲动。结果,大家跟着老陆屁股走,还是在途中要求停下休息了两次。总算爬到了顶峰,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觉得很好笑。休整了一会,大家才有心情细细欣赏起风景来,山顶错落着几块略微平整的黛黑的大石头,因为常年经受风雨的侵蚀,石头表层斑点驳驳,很难一下子辨认出石头的材质。让人惊喜的是,竟然有苍然的山茶花从石头旁边长出来,大部分已经结了果,想不到还有一两株正开着淡红色的花。老陆说那都是野生的,等一下我们回去往下走沿路还很多。附近的村民常来这里采摘,捣碎了敷头擦脸,能养颜护发,这倒是一个秘方。大家各按所需在山顶上欣赏风景,或拍照,或欢呼,或谈话,疲倦仿佛已抛到九霄云外。我也站到岩头,只见村落已小成碎石状,星星点点的静默地在阳光下发着白光。蜿蜒的群山尽在脚下,或对望或朝叩。稍远的,有淡淡的轻纱拢起,海市蜃楼般,让人浮想联翩,却望不到头。近山虽已入秋,却因为山上种满松树,颜色依然苍绿,就像石青加了点紫墨,全没有秋令时节香山的红艳,更没有了让你及时抵御寒冬的意思。歇一会了,那山风有了点清凉,渗透着着山野的清香泅过来,教人飘飘欲仙了。曾想,我到昆仑关瞻仰时,站在昆仑关的暗担山上可以远远仰望白凿山的英姿,而如今站在这白凿山的顶峰,却无法将暗担山从群山中挑选辨认出来。而当年在交通不便,信息交换不迅疾的条件下站在白凿山上面对莽莽群山国民党杜?明、白崇禧等将领是如何能够镇定自若、成竹在胸地指挥千军万马夺取昆仑关战役的胜利?我很想去向他们讨教,但又如何讨教得了。
在遐想中,我们走在了回程的路上,这时已是下午的四点一刻,沿路的山茶花、茅草穗纷纷向我们招手告别。老陆将我们领到他家,还盛情地想挽留我们在他家吃饭,我们婉拒了。打扰老人家一天,我们真过意不去,想留点辛苦费给他,老人家死活不肯要,最后我们每人还从老人那里带回一瓶老人自酿的补酒。多么质朴的一个老人啊!上车的时候,太阳应经落到白凿山的西头,老何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车上喝了老人家送给我们的补酒,酒的芳醇溢满车厢,连我不会喝酒的人也觉得是好酒。
老何说:“白凿山山美,酒好。老人家,健康!”,我想这正是我们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