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三克探案集（五）相互较量
凤翔县城嘛，就那么大，和一般的内陆县城没有多大的差别，街市上嘛，人流熙熙攘攘，商品琳琅满目，现在交通如此发达，福建、广东、黑龙江、新疆这些远离陕西的商品也能在凤翔见到的。唯一不同的呢，这里的文化产业非常发达，也许，是因为这是秦朝古都和唐陪都的缘故罢。
老肖这两天却失踪了。
我独自一人，就在凤翔县城东转西看，彩绘泥塑、木版年画、草编剪纸、皮影雍绣、漆器工艺的买了好多，特喜欢的还是皮影，一人手持了皮影，灯光照射了影子映在屏幕上，人物栩栩如生，如果是专业演出，还有专人配音，更是惟妙惟肖的，我只一个人，就持了皮影自娱自乐。
凤翔县城有饮凤池，距府城东门只有二三十步远，也名东湖。公元1062年苏轼在凤翔府任签书判官时，倡导修筑扩建饮凤池，植细柳，栽莲藕，修筑君子亭、宛古亭、喜雨亭等宋代风貌的亭台楼榭。有“凤翔三绝”之一的东湖柳（百年柳树）上百株，碑林等景点30多处，被誉为北方园林典范。苏轼在东湖和为东湖而写的诗文共有180多篇，其中千古传唱的名篇有《喜雨亭记》、《凌虚台记》、《凤鸣驿记》、《思治论》和名画“梅”、“兰”、“竹”、“菊”等。后代文人墨客常以游东湖、祭苏轼、书诗词为荣，目前留世百余篇。我只是一个过路人，古文本就一知半解，对苏轼知之不多，还是中学的一点底子，只知道这个家伙自东坡，烧制得一手好猪肉，不是有一道名菜，还用这家伙命名的么，什么菜？东坡肉嘛，就是一道和红烧肉差不多的美味，肥瘦相宜，甚是下饭。
我一个凡人，又讨厌古学，欣赏不来苏东坡的才学，却极喜欢东湖的静谧，在那布满柳树的湖边漫步，少了往日的公事应酬和杂事烦扰，倒得了几日闲散的快活。
入得酒店，无可娱乐，就看电视吧，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台，连续剧拍的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看得昏昏欲睡，电话却响起了。
电话？我人生地不熟，有谁会给我打电话呢？
你知道的，这种电话，专是给孤身旅游、无可娱乐，却又身无牵累、意欲放松的有钱人准备的。
我虽单身出外，却无这一方面的爱好，一口回绝。
也许，苏东坡那些文化人，专好这一口吧？
消失三天的老肖，敲响我的房门，我还一阵诧异：“我以为你消失了，要么就是被那个姑娘的手给迷住了，把老朋友忘在酒店了。”
那门外的私家侦探，两眼布满血丝，显是好几天没有见过囫囵觉了。
“这个案子，远比我预料的更为复杂。”劳累不堪的老肖，一口气喝干了我递过去的饮料：“这是团伙作案，他们分工明确，有人专业研究秦葬墓的分布，一部分人专职确定墓葬位置，有人提供器具，另有人负责开挖盗洞，专业的入墓取宝者紧随其后，更可怕的是，墓中盗取的古董见光后就会有流水线的销赃团队运营销售。永远不要低估违法犯罪者的智商，更不能忽视他们的动力，在暴富的诱惑下，这些铤而走险的家伙是不计后果的。”
“盗墓者，不就一批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怎可能有那么高的水平？”我一头雾水，大事疑惑。
“你以为现在的盗墓者还是一群盲目蛮干的农民？”老肖一脸不屑：“那些研究墓葬历史、分布、方位及评估墓内古物价值的人，水平不亚于西安城内专业考古教授，实话实说，他们可能更专业。民间的力量，永远不可小觑；利益的诱惑，远胜于说教，金钱的魅力，能让人热血沸腾、奋不顾身的。”
“你是说，这些参与者，并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地道的农民，远没有这个胆量，但也不能排除见财起意，无意中反走了这条道的。农民？谈本溯源，往上数三代，又有哪个中国人的先辈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这个老肖，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认真，如果，所有人都这般认真，我们，能做不成什么事？
我一脸迷惘，不知老肖还能道出什么内情，默然不语，静等老肖笸箩般的往出倒，那家伙，却抽起烟来，半天不吭声。
“凤翔真是个宝地啊，一个县，现在有底的秦朝墓葬共有七十三处，仅仅一个长青镇，就发现了三十一座秦朝墓葬，任打开一座，就有价值连城的宝贝。”掐灭了烟头的肖三克，喃喃自语。
我对墓葬和古董一无所知，青铜器的价值嘛，略知一点，还是这些天接触了青铜器后跟老肖了解的。这个时候，老肖大发感慨，赞叹凤翔的宝贝，我却无以回应。
这些可怜的老秦人，去了两千多年了，还被人惦记着呢，不是赞叹他们在世时的丰功伟绩，反倒是觊觎他们的陪葬品。地下之人如有觉知，怕是，临走之前都要千叮万嘱地阻止儿孙的厚葬了。
“只要有可能，陪葬品厚重的古墓就会发掘，古今、中外都一样的。埃及的金字塔被打开，玛雅人的墓葬被发掘，秦公墓被盗，慈禧被重见天日，那些生前无比荣耀、入土后还想富足安康的权势之人，又有哪个，会希望被这样裸露给人看呢？”我大发感慨，为这些亡人被扰而惋惜，也为这些权势之人的贪婪而愤慨。
“不用大发感慨。这就是人生的真谛，一个人生前享受了无尚的虚荣，却也就埋下了身后被辱的祸根。人生无常，生死两茫。又有谁，能长生千岁且能确保身后不受辱没呢？”这个老肖，倒是参透了人生。
又有几个人，能守得住生前寂寞和身后贫寒呢？
“我们再去一次古玩店，会会这些地下军团。”
“周秦古玩”店里，撑起了一桌麻将。老掌柜、老肖、我，还有一个五十开外的知识分子，一副金边眼镜，左手无名指上一个翡翠戒指，硕大、闪亮，很是彰显身份和身价。
“二饼。”翡翠戒指打出牌，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肖老板何处发财的啊？”
“碰。”我碰了牌，老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我好古董，这些年也收藏了一些，碰见好的，就收藏了，真有识货的，看中了我的藏货，只要价格合适，就转手出去。这些年，就一直靠这个生活。当然，主要靠朋友帮忙，收货在国内，出货嘛，国内不敢做，一般嘛……”老肖摸了幺鸡，又顺手打了出去。
“肖老板干的这行，可是要随时准备掉脑袋的啊。”翡翠戒指望了老肖一眼，好心的提醒他。
“彼此彼此，大家本来做得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不过嘛，这个行业的利润，确实客观，冒险也是值得的。关键嘛，要找到可信的朋友，不摸清底细，我宁可不做，也不犯错。”老肖一句话，就又将翡翠戒指的身份点明了。
“不知肖老板对货物可有具体要求？”翡翠戒指也够爽快。
“青铜器，必须是周秦时代的，再有嘛，我要现场鉴定，以免被人以次充好、以新充古。”这个老肖，准备钓大鱼呢。
“真不明白肖老板的意思，现场鉴定？”
“你们下去取货，我们也要跟随，保证青铜器确实是从地下现场发掘的。”
“肖老板，真是可生意人，对谁都不放心哪。”翡翠戒指略有不满，牢骚就脱口而出。
“这个世道，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相信呢？就打个比方，你们这一行，取货时候，不也是儿子下去，父亲在上面张望。怎不父亲下去取货，而让儿子在上面张望呢？”老肖对这个行当了解得真还不少。
“肖老板见多识广，实在令人佩服。这一行，来钱快，风险却也大。墓地见了宝贝，都知道价值连城，上面的为了独吞货物，也为了杀人灭口，确实有过填埋巷洞、生埋活人的可怕事情。所以现在嘛，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儿子下去取宝，父亲在上面守望，毕竟，虎毒不食子嘛。”
“自摸。”老肖摸了张五条，面前的牌就全推开了：“我们时间很紧张，在凤翔，最多只能呆十天了，如果没有大的进展，就要离开了。”老肖给翡翠戒指施加压力。
“肖老板可否展现一下实力？”翡翠戒指一边码牌，一边毫不客气的对老肖显出疑问。
“请看，”老肖说着，就将我们提来的手提箱扔到牌桌上：“这里面，不多不少，三百万，现金。”皮箱打开，一撂撂的人民币码得整整齐齐，煞是耀眼。
翡翠戒指伸向人民币的手却被抓住了：“行里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肖老板，对什么器物感兴趣。”翡翠戒指试了试老肖的手劲，不再坚持，转移了话题。
“我说过了，只要是周秦的青铜器，尊、觥、盘、钟的，我却不介意。”这个钱多气壮，却并不挑剔。
“拿就不会让肖老板失望了。”翡翠戒指也很自信：“时机成熟了，我们会联系肖老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