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走了
这段日子是压抑的,混沌的,黑夜就像中了咒似的,漫长的无法想象,路也似乎长了起来,怎么走也走不完。数着日子等待一个知道而又无法接受的结果——阿明走了,也许他真的不再回来。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校园,一时间好像失去了方向。心里难耐的,就像六月的波纹散发的热量,心中的焦虑谴倦不去,曾经的那段时光,如一部被格式化的电影,开始在脑海里闪现。
记得,大学报到第一天,我认识了他,留着胡子,面部黝黑,小个子,穿着一身旧的没法入目的运动衣,一看就知道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这妆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里盘算着千万不要跟着家伙一个宿舍。然后呢,没能如愿,他成为了我的上铺。宿舍里住着八个人,只有他随着我,就结在了一起,每天一起打水吃饭。虽然算不上是那种知心的,起码改变的我当初对他的看法,我发现他很健谈,语速很快,眼睛大而清澈,不是那种传统中的可恶的乡巴佬。
大学第一节课,我坐在宽敞的教室,听着一名微胖的小女人激情的讲着毕生所学,而周围的同学不是在玩手机,就是相互搭讪,结识新的同学,我无聊之际,上下眼皮在激烈的打架,哦,这才是大学生活。第一节完课,我四处张望,怎么找不见阿明,他不是那种第一节就逃课的人!看阿明不再,我也无聊的不想上,不是她都点过名了,这就算来了。
外面阳光很美,连空气都掺杂这阳光的味道,暖暖的。我带着一丝的负罪感爬上了宿舍楼,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阿明,大学第一节就逃课。我踹开了门,却发现阿明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边,眼角湿湿的,那是未擦干的泪痕。
“阿明你这是咋了’’
“没事的”阿明迅速的擦了眼角
“怎么不上课’’
“我是来找你的”
“什么!”他喊了一声,”第一节你就逃课”
“你也不是一样吗?”
“我………我”
无论我怎么追问,他都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后来,我过生日,我们都喝的酩酊大醉,他才告诉我,他家在偏僻的小山村,因为家里很穷,弟弟辍学了,自己却不争气上了专科,一家人在外打工。可不久之前,他爸为了多赚点钱,夜间加班,不慎在高楼摔了下来,死了。那天传来他爸的噩耗。我已无法记得那个夜晚,有没有星星。只记得他哭的是那么伤心,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无助的眼神,仍无时的在梦里看到。那个晚上之后,他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注定他成了我生活里无法删去的插曲。
到后来,系里通知来了单位,让我们自行报名订单班,说是报了的同学,可以调换专业。阿明告诉我,他之所以上这所学校就因为可以早些就业,好让家里摆脱窘迫的生活局面过得好些。而我呢,冲着能调换专业就报了订单班,出于这种考虑好多同学也报了。当时,就业办的老师承诺工资是两千五转正更高,我和阿明喜出望外。谁会知道就是这件事不得不让阿明离开学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三,也就是今年发生了诸多的事。冬天也似乎比往年来的更早,早早的就飘起了雪花,无休止的漫天坠落。身边的好多同学都上了岗位,开始了新的生活,而我和阿明在焦虑中等待,等待着能够早日上班,结束这无聊压抑的大学生活,开始下一程的努力。而事实告诉我,无论理想如何的丰满,现实却骨感的让人无法接受。
大学第一学期期末,我们接到通知,我和阿明所签的单位早就申请了破产保护,工资也没有预先承诺的那么高,据说每月只有三百元的生活费。听了这则消息后,好多同学都气愤不已,懊悔自己曾经是那根胫乱了,那么早签了单位。次日,我和阿明还有好多同学坐在一起开始讨论该怎么办,
“是学校欺骗了我们,就业办的那些混蛋“,阿明脸色铁青使劲的嚷嚷着。我知道,如果学校真骗了我们,曾经的承诺只是为了提高就业率,吸引更多的生源,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枪打出头鸟我还是知道的,我使劲地拉扯着阿明的衣角,使眼色让他不要强出头,可阿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对,阿明说的对“一个同学在旁附和着
“那我们的起义,让他们给我们二次就业“
“呵呵,阿明你就组织吧,咱罢课抗议“
“好,好……”,教室乱成一锅粥,你推我搡,高呼着罢课。
“都回啊,他们一天不给个说法咱一天就不上课,”一个同学摆手示意让我们回去。不出我所料这事闹到了院里,院领导下了死命令,让学生处抓住带头的杀一儆百,也不知道是谁告了密,我和阿明还有几名同学被叫到了学生处处长办公室。处长是一个秃顶,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满脸堆砌着横肉,一看就不是善类。
“呵呵,同学们来我这的不是卷铺盖走人就是残着出去,”小老头笑眯着眼睛,嘴角上翘,满脸的横肉不时的抽动,活像一具被抽打过的死尸。
“你们这些蠢驴,快说带头的是谁,不然你们全都给我卷铺盖走人,有人生没爹教的东西”
我呼吸急促起来,心跳的更加厉害了,好像被一个无形的袋子罩住了无法呼吸。我用余光瞟了瞟阿明,他涨红着脸,拳头紧握。此刻,阿明已经冲了出去,狠狠的在小老头的脸上揍了一拳。一时间我不知所措头脑一片空白。
“我告诉你,别骂我爹,是我干的,也是我带头罢课讨个说法,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告诉你,有种你就来啊,有种我弄死你”“你个我等着”小老头边喝斥边把电话叫了保安,随后狠狠地揍了阿明。
在回来的路上,我扶着阿明,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我恨透了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不能给兄弟独当一面,为什么让他一个人承担他不应该承担的责任。此后,每个梦都有阿明的身影,这个梦一直在做,同样每次会被惊醒。
后来,在公告栏看到通知,声称阿明不服学校管教,造播谣言,聚众闹事,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将阿明开出学籍。我不忍心看到这些,心里排山倒海,痛是如此凌厉,如此的让人撕心裂肺。此刻我的身体轻的像一张搐动的纸,来回打着摆子。当我回到宿舍,阿明已经走了,上铺空荡荡的,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阿信,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事情结果应该跟我猜的差不多,呵呵,没事,以后的路还很长,好好珍重。对了,很感谢你这三年对我的照顾,问我来自农村,家里没钱,没人能瞧得起我,只有你一直不离不弃,成了我此生第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也谢谢你你每次对我的提醒,告诫我不要干傻事。呵呵,我没有后悔,因为你是我兄弟,我不出头,他们肯定会把你供出来当替罪羊的。他们平日里就欺负你,就是因为你不够勇敢。信,你要做一个真正勇敢的人,扛住该扛的责任,不要那么怕事”。
眼泪再也禁不住了,就像黄河决堤,所有的委屈都随着眼泪流了出来。那晚,我哭了很久,为了阿明,也为了自己。
天空依旧很暗,雪肆无忌惮的飘着。筷子兄弟的那首《老男孩》在空旷的校园响起,“那些曾经陪伴我的人啊,你们都在何方……”泪水再一次湿润了眼角,任意的在我脸颊流淌。我告诉自己,以后要做一个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