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送寒衣

一大早，同事相聚，便提及今天是农历十月一，是给已故亲人送寒衣的日子。同事的纷语中，我蓦然觉着一份忧伤在心底升腾，眼眶也有些湿润。

忙碌在风尘中的我，竟然忘了时世流转中，奶奶一别我整整七个年头了，这七年中，我竟然将失去奶奶的伤痛疗得如此了无痕迹，我也竟然忘了今天是十月一，送寒衣的日子！

忆及奶奶，我便会忆及奶奶的苦难。

最初对奶奶苦难的记忆是在我五岁时，十一岁的五叔与80岁的太奶奶在新盖的房间里用煤油生火烘房屋时，五叔引火烧身，上半身严重烧伤，记忆中五叔在院中打滚，作为母亲的奶奶，哭天喊地，牵不住五叔的手，绝望的呼着人。后来，人们将五叔用架子车送走了，去了远在步行有一天路程的省城医院。五叔，爷爷及其它人走了，奶奶哭着，我也哭着，我哭是因为奶奶哭，而奶奶哭时的那份悲怆，那份牵挂岂能是我能体会的了得？后来，五叔回来了，熬干了奶奶的眼泪后回来了，回来后成了一个火烧娃：脖子被烧短了，缩着；一只手没了，僵硬着；上半身是坑坑洼洼的紫红硬壳。我看了五叔直趔，而奶奶却抱着五叔不停地喊着：“我的娃呀，我的娃”！

年龄稍长了些，我便能数清我有五个姑姑，五个叔叔。我的父亲是兄弟中的老大，我是奶奶的长孙。小叔只长我四岁。记得小叔每跟我争食物吃，奶奶便打小叔的手，不许跟我抢，小叔灰头土脸，吸溜着鼻涕，一脸的委屈。我不知道这样的一大家子，奶奶爷爷是怎样撑起来的？

再后来，我有知道，从三叔、二姑开始往下的叔叔、姑姑都姓钱，而不姓柳，我也便知道了与我同姓的爷爷在土改中死去，奶奶他嫁。爷爷的死因是成分不好，是地主，是村大刀会的会长，不服人，不知怎么的被投进监狱，传来消息说是上吊自杀，留下了10岁的大姑，七岁的父亲，五岁的二叔。关于遥远传说中的爷爷的死因，我问过很多的亲人，但谁也说不清楚，细节很是模糊。

爷爷去了，奶奶没能摘除地主婆的帽子，整天被批斗，干村上最脏最累的活，分最少的口粮。后来姓钱的爷爷来了，帮了奶奶一把。奶奶也相继生下来四个叔叔，四个姑姑。一大家子的生计使得孩子们过早成熟，尤其是作为长子的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跟着爷爷拾粪，学木匠；跟着奶奶做饭，给弟妹纳鞋，织衣服。奶奶被拉出去批斗时，父亲便蜷缩在墙角发抖，直至现在的父亲仍木讷少言，从不坦言自己的苦难，过着本分的生活！

父亲给我讲，刚生下来的五叔奶奶差点给了别人，是父亲强留下来的。我不知奶奶下来怎样的决心，要将五叔送走，我更不知那是怎样催碎人心的生活困窘！

再后来，父辈们相继结婚生子，姑姑们相继嫁人，悲欢离合，一大家子在经过苦难的洗礼后又兄弟异爨。奶奶、爷爷由三叔赡养，直至终老。

当我听到奶奶快不行的噩耗后，疾驰回家，可是当我走进家门的那刻，我知道，奶奶再也不能跟我说话了。她已躺在麦草铺就的地上，睁不了双眼。为奶奶奔扫丧回来，我一连做了一年关于奶奶的梦，关于她还活在我生活中的梦！

可后来，我奔忙于生活的各个角落，一日日的，奶奶便不在我的梦里了。直至今年的十月一，我便又想奶奶，静静的想！

谨以此文给奶奶送去问候，捎去挂念！

2012.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