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耶稣印象记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我居住这个小城镇,聂耶稣老爷爷是最具人气的一个人。从东门口到大石街邻里街坊老人孩子,只要碰到了聂耶稣都会由衷地喊他,招呼他进家坐坐,有的婶子大娘还因为碰到了聂耶稣,把事先做好的荞疙瘩、燕麦汤,盛满满的一碗拿给耶稣爷爷回家去吃。嘴里还说着;爷爷你吃吃看我的手艺,做得不好你不要见笑哦!一边亲切的和他讲着话,留他,给他拿家里做好的面汤,一边就招着手大声喊着家里的小孙子,快点快点,爷爷来了。于是聂耶稣身边马上就会聚拢一小帮半大孩子,等着摸爷爷的奶奶。
聂耶稣身材不高,有一米五六的个头,白白胖胖的福相,一副慈善容,是镇上聂家大公馆的大公子,长有一对漂亮的巨人乳,他的皮肤娇嫩亮白,奶子长在男人身上那是比女人身上还漂亮十分的宝贝了。他的宝贝又是可以让人接近的,不像女人身上的奶子只是自家孩子的私有财产,正因为这一点,许多长大了的孩子,还想摸摸奶子的甜美之梦就集中做到了聂耶稣身上,每天聂耶稣回到聂公馆要经过的堰塘边就有那么一群孩子痴痴的等着他的到来,老耶稣每天都要在这样的欢迎仪式中结束一天的疲劳,每天他就这样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回到家里。他的身体给他带来了许多不言的幸喜和快乐,这的确要感谢上帝,在老耶稣内心里仿佛找到了与别人不一样的安慰。人需要的就是快乐,然而自己已经找到了啊,老耶稣独自找着这种感觉并保持着耶稣信徒的虔诚,他以他的身体和能力包括精神都拿来传递爱和对别人的关怀。城里的人都说:聂耶稣是个好人,但是好在哪里,怎么好法,很多人却一下子语塞了,他们大有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纠结,总之提到老耶稣,大人孩子总是流露出敬仰之情!拿他当自己家的长辈、亲人一样的款待。有老耶稣在的生活,自然就有许多的快乐和幸福,好像有老耶稣的存在,邻里街坊从心眼里赏到了日子的满足味一样。
聂耶稣那些年在县城工商联合会做会记工作,一个月有三十多块的工资,他的工资经常换成零钱放在衣袋里,遇到别人家大人孩子有困难他就拿出来施舍。街上有个叫彪仔的,家里老人管教不是很严,彪仔?着鞋,披一件单薄外衣,头发不洗不理,经常上一趟下一趟在街上游逛,一到大石街路口就高声大气地叫嚷:爷爷,我没得饭吃!喊了他又变着声调拖声?气像吆喝买卖样的叫着,爷爷,我饿——扁——掉了!聂耶稣马上知道是彪仔来了。彪仔摸准了老耶稣的慈悲心怀,只要大声喊叫上几声爷爷,倒倒苦水,向街上的路人高扬几声过日子的凄苦,聂耶稣的同情心就会按捺不住,他就会马上抱怨说,哎哟!我是前生该你的哟,这边说话,那边就已经从衣袋里掏钱了。彪仔拿到五角钱,高兴地说,爷爷我还要摸一花奶奶。于是聂耶稣故意吊起脸说,得了钱,去了,我还有事。明天把手洗了来。老耶稣也不为花了钱有不高兴。他倒是以做好事来换取轻松,做好事换取快乐,有自己做人的标准和原则。那时我在东门涂先生家学毛笔字,只要得到先生夸奖,画上红圈圈的本子,拿来找聂耶稣,他把金丝眼镜从胸口处拉在鼻梁上,本子举过头找迎光的亮处仔仔细细的端详,只要看到画的红圈多,就赞赏说:要得要得,要有出息了!然后高高兴兴地从衣袋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角票说:拿去买糖吃。看你不爽的接钱,又不走,于是他会高兴地拉开上衣,让你摸一摸他的奶子。他佛陀式的肉身让你滕然感到一股暖流、一种亲切,一种超越和一种博大精深的爱。霎时间被所有的爱意包容着,似真似幻的进入了融化的天界。好多年、好多年这份爱就这样盘旋在自己的心理,甚至是自己的天地之间。聂耶稣所赐予的这份褒奖也只有我们那一代人在这个小城镇上唯一的独有了。
老耶稣是我常想起的人。他家坐落在小镇的中端,是县城出了名的聂家大公馆,聂公馆与城隍庙、宰羊坡形成地理上三角形,聂公馆地处正东,正门朝北,地势由西向东逐次起台走入高层建正堂福,馆外闲地种有看家护院的青松翠柏,万年松,茂密的野蔷薇篱笆似一道天然的屏障保护着主人们的隐居生息。馆内设制标准紧凑,正堂四扇雕花木刻土漆活动门,左右挂建两间厢房,梁柱底座是六面型的石墩,一个平面一副微型字画,兰草荷叶,竹梅松菊温文尔雅交相呼应,即独立成篇,又互为成趣相连,馆内四合形成井字,内称聂家天井,门头的府名聂公馆,聂家天井与聂公馆同为一名。一看便知是早前有地位的名流住所,单凭聂公馆金包银的建筑成色,墙体用青砖白灰建筑,内填谷草或头发融制的泥砖,再用松板打卯榫作为居室内壁,白墙灰瓦,房檐和窗的外墙边框都刻出棱角线条,十分的规整讲究。和乌镇上的枕水人家一样透视出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与矛盾故居相比只是少了京杭大运河的名气,少了用蚕茧绣制龙袍与京城的牵连之缘,也少了摇橹声和水阁上停息之美。要说聂公馆的建筑是壮观的,也因了聂耶稣的名望成了名门庭院,聂耶稣没有建馆的年龄那么长,聂家公馆却是因了聂耶稣而有了灵魂和生命,他的生命含义却是常人向往而没有做到的那种善良,是投射在小城镇上那些意外贫弱的家庭和人员身上,看似点滴但却水浓于血的深恩,在今天他已成为历史,但他却是一柱活在人们心里的丰碑。想起他的人,都会以发自心底的爱来拥戴他。
聂耶稣开始信奉上帝后,他装有算盘和账本的提包成了他的身份象征,就是一个公私合营里的职员,一个扒拉算盘珠子的账房先生,唯一在提包的内层多了一本用牛皮纸包裹的《圣经》,算是他的生活秘密,这本书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仿佛他的灵魂就是因为这本书而产生。他的穿戴来自教堂和《马太福音》的影响而与众不同,天气再冷他都穿一条西式短裤,宽大的亚麻料上衣掖在两条皮制的裤带中央,穿着即古典又轻松,高雅而别致。从他的年龄、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流露出那份尊容,由表及里你不得不完全信以为是,他就完全复合在自己的信仰中,内心里不再在意过季节的另样。那滚烫的热血的涌动,只留心一件事对别人的给予,履行着从善立德的宗旨,哪怕是身体里养护生命的血浆,哪怕是六十多岁高龄的时候也从来是有求必应,义务献出救人,他的血型是万能的,什么人都可以受用,他的身体与生俱来就是提供给别人需要的,是完完整整基督之身,是他真诚信奉着上帝的轮回。输了两三百CC的血照样不要人家分文回报,在小镇上几乎尽人皆知。母亲的身体里就曾流淌过聂耶稣免费的血液。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承受地土。
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
怜恤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上帝。
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上帝的儿子。
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是他们的。这是《圣经》的明示经典。在聂耶稣心里不止一千次默念过他,一万次在更净时分诵读过他,这是他平生像火一样的信念,是另一种神灵意念在心灵上的盘踞。引领他走入善始善终的殿宇高堂。老耶酥受基督的教诲,受上帝灵魂的引领。只有用这样的归属才能诠释他的信仰行为。他愿意以他身体的不同传递亲情慈爱,感受温存呵护。用全部的快乐满足孩子的童年,用它仅有的银票普洒众生,祈求一份苦难的解脱。不为人知的是,他每次献完血,唯一奢侈的晚餐仅是由他们家弟媳做的西红柿加猪油烹制的荤豆花!!他做人行事,让我们无法不产生太多的感慨。荞麦面、疙瘩汤,尤其是荤豆花在聂耶稣眼里已经是人间的大爱了!他感激这个社会,然而他更是来亲爱这个社会的,他就是这样一个把别人的关心当成厚爱,把自己所做的事当成应该,毕生追求信仰而活在信仰中的老人。
如果说聂耶稣仅只是用他的身体褒奖了我的学习,让我练就了扎实的红圈圈基本功,而让我日后获益成为不忘的恩师的话,聂耶稣鲜活的血液曾激活了母亲的生命,让我的人生延长了N多年的母爱,为此又上升到生命中的恩德之人。他不仅影响过我的童年,却也深深地影响了我成长的每一天。
六十年代的农村生活是艰苦的,母亲又是一个带有病症的外乡人,从辽阔的草原来到不见三尺平地的穷困老家,从有着牛羊奶汁作为午餐的环境里,走到没有一件现代化工具可以代替劳动的大山深处,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必须趟过河水翻山越岭走进一处称为场坝的公社所在地,哪里才可以见到有攒动的人群,母亲惊奇地看着那些披着羊毛披毡的庄稼汉,他们酷似久别的亲人,每个人都围着一个像帐篷一样的披毡围坐成一个人圈,用土碗在哪里一碗碗地转递着农家酿制的烈酒,反复着一句自己也不知道要说明什么意思的话语,不停地把送到手上的烈酒倒进自己的嘴里,借着酒兴讲不出苦乐地在哪里傻笑。借助着阿哈哈、啊哈哈、哈哈的发泄声,怪异而粗俗的高兴劲狂欢。那时母亲的第一感觉就是碰上了海盗,一种非常坏的心情,是母亲不懂当地语言的缘故。他把这里的人事场面看得无尽的灰暗,心理有许多许多说不出的不畅。好多的积怨,就像不理解这群人一样,也无法理解自己,把不愉快的事强压在心上,无赖地克制着自己的心事。当母亲完全按照当地的民俗,到寺庙还了愿,烧过了纸钱香腊,脑海里把家人路途平安的祈福寄托给高大凶霸的佛像回到沉寂的土房子时,已是上灯的时候,母亲疲倦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水解解疲乏。突然,一只红毛狐狸在我们家隔心墙梁柱上狰狞地朝我们尖叫了起来,它幽蓝阴森的眼睛散射着被惊吓后的冷色蓝光,呲起凶险的獠牙敌视着母亲,吱呀,吱——呀,狰狞的尖叫,犹如闪电霹雳般令人身上的毛发发炸,突如其来的声音和逼人的阴森蓝光,把母亲吓蒙了,她来不及匍匐在我的身上挡住野兽的侵害,一下就昏厥过去,等母亲醒来时便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鲜红的血。就是那一天母亲被抬进了县城。也就是那一天医院找来了这个镇上的献血人聂耶稣,母亲的生命才得以延续。母爱才一直呵护着我们到今天。幸运的是母亲康复后,我们在这个小镇上,在聂家公馆里有了第一个家,与聂耶稣有了这一世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