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

今天照常地休息，照常起个大早，照常地饮茶、听音乐。只是，在闻到茶香之前，都干了什么？

站在二楼房顶上未化的雪边，在霜冻和远处兰山残雪隐约的清晨，贮立了足足两刻钟。

我看到了日出。

我拍摄日出过程。

起念，是小雪后那天早晨的太阳。那天上班走下山，在与城一线三道（两条并行的铁路，一条绕着城南的公路）相隔着老道口前，大道拐弯处，看见刚刚升起，在楼房缝隙中一动不动的太阳。圆满，红润，鲜亮。半个城，由于这轮太阳，显得生动无波。拍照的冲动，被横着、斜着的电线、电杆、光缆打压，就这样思忖，休息时一定要拍拍日出。伏龙坪上的半坡居，比这个地方要高出百多米海拔。这是高的优势。

只是，今早的日出，没有我想象中的壮观。也许，一厢情愿的事，到头来捡起的只能是失望。也许，是参照物变了，环境变了，那先初的感觉不会重复光顾。

但今天的日出，今天的太阳，没有让我失望。我心中知晓。

今天这泡茶，闻着特别地香。刚掀起碗盖的刹那，一缕水汽浮出。它不慌不忙随我动作幅度，从碗与盖敞开的一边逸出。那么随意，无拘。这时，我闻到茶香。

淡淡，一丝一丝。香，随着我吸气的节奏，被我吸入，直插肺腑。

是种无法表述的茶香。若有若无，却条清缕析。如早上天空飞机划过的那条直线，在灰暗中，闪耀。

是绝对的茶香，不是别的味。不是那条红鲤和那条黑鲤，嬉游折气息；不是案头菊枝三枚黄花，散然着神态。它绝对是茶香，在我掀起碗盖时溜了出来。

它是茶叶盒中，剩下最后一撮。刚好是一泡茶。忘了是那个朋友送的，从茶盒也看不出是南方茶还是北方茶。由之，脑海却浮动起些朋友的神态，朋友的笑脸。不解的是，为什么之前冲泡它们时，为什么没有这样特别，没有这样的香呢？也许是最后一泡，所以下意识中才这样留恋，这样在意，这样地敏感着：知觉、嗅觉、味觉，一同赶来冲锋陷阵。打倒了我过往经验。

闻着茶的香。她正氤氲在距我不到两尺的距离。两尺的地方，似近又远。

我是饮茶老手。有多老？大概有了三十年的时光吧。

我的胃极好，又好饮。什么茶都能饮下，品出香味。

说实话，我对茶并不挑剔。在办公室，至少有三种茶，供我随时冲泡。夏天用广口杯，就是杯中间四周有三朵菊花图案装饰的蓝瓷杯。冬天用保温杯，也是朋友送的。在半坡居，我盘算了一下，至少有十几种不同的茶，南方的、北方的（比如甘肃的陇南茶）；黑茶、白茶、绿茶、红茶；龙井、铁观音、毛峰、碧螺春、普洱……这么说吧，无论从茶系、茶品、茶色、茶形，都不单调，很丰富。有这么多的茶陪伴，多好。

另一种癖好，就是一个人喝工夫茶。先是在九米斋，后到三合居，现在是半坡居。乌黑的茶海边框，枣红色栅栏状的隔板。上置一套青花瓷茶具（不是杯具），或用一套纯白的瓷具。视心情而定。工夫茶，八九年的熟练工，就不谈什么技术了。这是我一个人的茶道，羡慕吧！

那里生存，都会有压力。大城市生活，有大压力，外入者压力更大许多。

这次到上海去，就给儿子元君拎了一套工夫茶用具和器。先到儿子的蜗居看了看，儿子见我为他带的茶具，说是让我给他演示一番，当日晚在宾馆开始教儿子泡茶。此后的几晚，都是和儿子喝茶、淡心。我夫人平时不饮的，那三个晚上，她也时不时凑过来喝上三两杯。

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这次见他又壮实了一点，越来越有男子汉味道。但喝茶，他还没有这个习惯。学会了喝茶，也就懂得了如何品味生活，愿儿子明白我的心意。不过昨晚我夫人通完电话后，告诉我元君这几晚都在喝茶，喝我给他带去的普洱茶，只是茶叶比我冲泡时放得量少。儿子说，这样子喝茶，很好。

一泡茶不知不觉冲淡了，茶香也遁迹无形。想想，便铺开稿纸，落下了这样一些心绪文字。

此时，茶香再次弥漫……

眼前，晃动着许多的影子。

朋友们的影。

儿子们的影。

——时光中的影。

窗外，冬天的太阳从树背后已经爬得很高了。不用攀上二楼屋顶，透过窗玻璃，就望见那颗丰腴、饱满的太阳。它不会和我一样摇头晃脑。

天空的暖阳，正在款款讲述冬天的故事。你听见了吗？

2012-11-24伏龙坪·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