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花盆同学
冷艳的冬公主吹来了凌冽的寒风,呼呼地吟诵着风做的诗句,刮进了窗户的缝隙,瑟瑟发抖的枝桠怀恋着春天的叶之霓裳。而今天早晨8点多,教室里同学的心情就像油锅里乱蹦的小油珠一样火热。借用语文老师张老师的口头禅来说:四年(7)班的小兔崽子们,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同学们,安静!”微胖界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诸葛老师走进班级,拍响了讲桌,并以他粗犷的大嗓门说,“昨天我跟大家说过,今天我班将转来一位新同学,这位新同学······周浩然!不要把头往外面伸那么长,当心变忍者神龟!”老师还未说完新同学的概况,见周浩然都从教室的第四组第五排站起来,身体倾斜68度,瞪直了灵动的眼眸,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啊哈哈哈,哟呵呵呵······”一听就知道是出自我班笑点极低、笑声能同时雷动南北半球的“笑神”秦文超的杰作。同学们也被老师的这番话逗乐了,但笑完之后,我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周浩然在班主任的喝令下变得老实了。
此时,我们的小脑袋恍如被南风吹久的棵棵小草般,将头纷纷扭向了南边的教室门口,只见一位羞怯的长发小女生,扑闪着葡萄那样晶莹可人的大眼睛,编着漂亮的公主辫,寒风掠过她的身后,让她的柔软碎发在耳际轻浮,穿着纯白的中长款羽绒袄,用标准的普通话向我们问好,可那声音极低,只有门口的几位同学才能听见,是不是小蚊子在哼曲啊?
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左手的手掌上擎着一个漂亮小巧的琉璃花盆,花盆也刚好遮住了摊开的手掌心,在微弱的冬阳的映射下,闪烁出动人的光彩,由荧光黄、孔雀绿交织成的大树图案,印入眼帘。
“雪儿同学姓雪,雪花的雪,大家不要误以为是小名啊!她是从二年级转来的,昨天晚上,她的手掌被花盆底下的强力胶粘住了,所以她只好带着花盆来上学。雪儿,你就坐到查轩旁边。”诸葛老师刚说完,单人独坐在第一组第一位的我,心一下子被触动了,新同学雪儿成为我的同桌了!很多同学对她一直举着手托着小花盆的事情议论纷纷,还有她竟然跳级,来到四年级,什么情况?我作为同桌,也更要关心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长得可真漂亮啊,哎,作为男生的我都有些妒忌了。早晨第一节课是张老师的语文课,我的最爱。只见年轻的张老师今天“长出”了老长的灰白色的山羊胡子,一边捋顺了它们,一边学着老人的话说,“安静,安静,四年(7)班的小兔崽子们,爷爷今天要给你们讲故事,咳咳咳。”
“好!”“好!!”像是相声舞台下的观众那样,同学们个个叫好。
我看了看安静的雪儿,悄声对她说,“可不要奇怪啊,我们的语文老师喜欢玩乔装打扮,几乎每来教室都换造型,他说是为了不让我们有视觉疲劳,不让我们每天对着一张看腻了的脸,还能让我们记住社会上的各种角色的装扮,他上课可好玩了。”
雪儿听见我这么耐心的解释,撇过头对我笑,一对深陷的小洞窝浮现于白里透红的清秀面颊,她还是轻言细语的说话,“的确很有趣,他姓什么呢?”
“张。”我一边张开嘴用气流发出声音,一边抬眼看着讲台上的“老头”。
张老师又说,“不过在说故事之前呢,咳咳,咳咳咳,爷爷要给你们说大约37分钟的课程。先听写昨天所学课文的词汇。”
“哎!”“哎!!”这回啊,是该叹气了,早该料到张老师的小花招。好吧,不过听他的课不可能昏昏欲睡,因为他的语调绘神绘色、抑扬顿挫,像是在唱一曲意大利歌曲那样,激情澎湃。我拿出了听写本,见雪儿的左手一直托着花盆,我就用右手抓住花盆,她的胳膊稍微向上抬了一下,“我帮你减轻减轻重量啊。”我善意的说,正好在花盆的底座上有一块玫红色的花朵浮雕,在平整光滑的花盆上较为显眼,我忍不住摸了摸。
张老师突然注意到新来的雪儿,就带头鼓掌说,“欢迎新同学!”班里面的掌声也渐渐响起来。
“同学们你们好!我叫雪儿。”话音刚落,同学们都呆住了,为啥?因为此时的雪儿说话声音忒大了。足有诸葛老师的嗓门那样大,而且她面带微笑,毫无惧色,大方利落,和刚才害羞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我也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张老师让雪儿和班长何晴晴一起到黑板上面听写。她们一人拿一根白粉笔,站在黑板两侧。
五分钟过去了,张老师报完了听写,让组长收我们的听写本,在这个时间里,他粗略的看了看两位同学的听写内容,拿起一根紫红色的粉笔。待本子都被放在了讲桌上时,他开始批改,只见班长错了一个字,把“风和日丽”写成了“风日日丽”。“哎呀,真是粗心大意的人。”张老师说着就扣了五分,何晴晴得了95分,而雪儿呢?哇,字迹就像印刷出来的一样,但也像书法那么有力度,并且所有的词汇都写对了。我们不由的对她生起了敬佩之情。后来的课上,考试中,雪儿的表现总是名列前茅。
有几个女生对雪儿不服气,成天聚成一个小圈议论她,因为她总是抢风头,老师问的问题,出的题目,没有她不会做的,而且她是跳级生,比我们小两岁,为什么反而比我们这些哥哥姐姐们优秀呢?更蹊跷的是,她的左手每天都捧着花盆,花盆里,从刚来时候的光秃一片,变成了嫩绿的芽儿。谁知道她种的是什么呢?问她,她只是将满弦心事默守暖笑如初。时间长了,连学校的门卫都认得她——花盆同学嘛。这是我们班的同学给她起的外号,后来传到了班外。而且有些女生说,她从来都不上厕所。放学以后,就被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头子接回家了。
就这样一直连续一个多月,雪儿的各科成绩都是全校前几名,在学校成为了小名人,我们学习的好榜样,课间的时候,她会给成绩不好的同学讲解题目,卫生劳动方面,她也干劲十足。可后来发生一件事情却改变了关于雪儿的一切。
那天10点多的时候,我们要上体育课,雪儿每次都不跑步,连体育老师也帮她,说可以不跑步,对她特别关照。我们都能理解,她的手上端着花盆不方便运动,她和花盆简直长在了一起。什么胶水,能粘得这么粘呢?这次,又逢跑步,她也和以前一样,坐在操场边,看着我们跑。何晴晴想拉着她一起跑,便说,“雪儿,不运动就长不高了,我们一起吧!”但是现任的班长雪儿大声说,“我不能跑。”
体育老师催促何晴晴快点加入到队伍中,一起跑步,但她好像不服气似地,就拿起了一块大石头,砸向了雪儿左手的花盆,花盆清脆的和石头碰撞了,泥土也散落在雪儿洁净的衣袖上,雪儿的手和花盆分离了,看着特别不习惯,周围的同学看呆了,何晴晴却说,“我这是帮忙,难道她一辈子就端着花盆吗?连上厕所都不会!”
雪儿却突然间倒了下来,栽在青草上面,她,她是晕厥过去了吗?我们大家的心砰砰直跳。体育老师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背着她去医务室,可是我蓦然都看见了她的左手,很奇怪的左手,她的手心上不是肉,而是一根根的彩色电线,天呐,这是什么东西呢?其他同学在意到这一点了吗?
放学的时候,我看见操场上那个每天接雪儿回家的老头儿,蹲在操场边,用手指一点点拾起那花盆的碎片和土壤,他还带来了一个新的小花盆,是要把它移植么?我背着书包,边回头边向大门口走,看着他蹲下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老头好傻好笨,为一盆花,值得吗?
下午上课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看到雪儿,我的同桌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诸葛老师就对班里同学说雪儿生病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我左思右想,隐隐觉得老师在隐瞒什么,下课后,就把雪儿的手上布满电线的事情告诉了诸葛老师。诸葛老师狡黠的冲我笑,我顿时有种诸葛老师好邪恶的感想,人家生病了耶,笑啥?诸葛老师说,雪儿啊,其实是一名教授,为了纪念他去世的孙女而研究出来的机器人。我顿时被老师的话雷到了。机器人?!那不起眼的老头儿,居然是,居然是做了高仿真人的机器人的教授?!我遭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雪儿,不是真的人!我忽而回忆起来,同桌的第一天,我摸了摸她手里花盆上的浮雕,是不是某种机关?应该是音量吧,否则她说话的声音怎么骤然变大了呢?
诸葛老师叹了口气说,“原本我们学校二年(5)班有个女孩儿叫雪儿,她很喜欢跟着爷爷种花弄草的,那盆花儿就是真的雪儿以前种的琉璃草,可能你不太知道这草,它还有个名字,叫‘勿忘我’,雪儿说过想快点长大,所以教授把智能机器人雪儿送到了咱们班上。”
“那雪儿怎么不在了呢?”我有些伤感的问。
“去跟夏令营到野外游玩的时候,采了毒蘑菇,吃了以后就······”诸葛老师愈加缓慢的说着,哽咽着,一时失语了。
琉璃草的花语--代表了永恒的记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让记忆鲜明地留在脑海间。全班一直盼望雪儿能回来,我们都很想念她,那几个得知雪儿故事的女生,都改变了对她的想法。花盆同学,花盆老同学,我们的记忆里有你挥之不去的倩影,我们全班都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