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生表弟

前些天，写了一首悼念树生表弟的诗，然总觉得话犹未尽。这也难怪，诗只是写了树生表弟临死的一刹那，未能写其全貌，全程。

表弟枫坪赵家人，大名赵令贵，生于1960年，殁于2007年，系家中长男，下有三妹一弟，十岁而孤。父死时，弟尚在襁褓之中。

表弟自幼聪明能干。当年，我们同在枫坪小学读书；我上初中，他上小学，他成绩特优，尤其是数学，每次考试几乎都满分，学校一片称赞。可惜他十二岁小学毕业，即辍学到队上赚工分，以协助母亲持家，抚育弟妹。十四岁即能掌犁驾耙，吃全一粒种子（即一粒种谷下泥到收割一应农活都会干），俨然是一个小大人，渐渐的他从母亲肩上接过了养家的重担，这真应验了“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句古话了。他对母亲至孝，对弟妹至爱。他深知母亲由于丧夫的悲痛，生活的无着，精神几近崩溃，因而他总是默默的做好事情，多做事情，以支撑家，慰藉娘，使娘看到家的希望，有勇气活下去。他严督弟妹读书，不管家里多困难，决不使弟妹辍学，把自己不能竞读的遗憾寄托在弟妹身上，皇天亦佑有心人，终有一妹通过读书走出农村。及弱冠，表弟自媒其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亦妥置弟妹的婚事，使其宜家宜室。至此，本一个风雨中飘摇危如覆卵的苦难之家走上了红红火火，欣欣向荣的大家，这都是表弟的功劳。

表弟不但善农活，其他活计一看就通，一上手即会；放炮采石、掘井汲水、架桥修渠、装电接线等，无不精通（别人说他的死就是因为他多能）。他遇事沉着，极有魄力，他常到别县承包一两百亩农田，耕作经营，井井有条。

表弟朴实，且落落大方，霍霍大度。父、祖辈与人结下的嫌隙，以及小时别人对他家孤儿寡母的欺负，他都一一化解，一一谅解；与族人、村人和睦相处，友好相待，赢得众人的一片赞誉，威信也渐次高长，以致族人、村人间有矛盾，多请其调停，听其调停。因而，常被长辈称赞“赵氏有子也！”

他对我父母极为敬重；我父母也极喜欢他，总是称赞他听话，要人，他的家全靠他。他到我村后山上放炮采石，都落脚在我家。父母见他满身尘土，常常为他拂掸干净，抚其肩背，怜爱之意溢于手背。当听到表弟为联通公司抢修光缆发生不测时，两位老人久久发怔，说不出话来，母亲眼眶里湿润一片，父亲却深叹一句“夭寿也有传呼？”这一叹既有对表弟父子英年早逝，多灾多难的无限怜悯，更有对天道不公，小百姓命运之不可测的深深感慨。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不相信有鬼神，但是现在又极希望有鬼神，有一个冥界。若有，则在不久的将来，便可以与表弟相聚了。又可以同坐一条凳，同饮一壶酒，同卧一张榻，抵足而谈，朗朗而笑，以致东方渐白；又可以看到表弟那敦实的身材，略扁国字脸，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扬的眉梢，还有那微翘的下巴，扁长的双唇，微挑的嘴角；以及这里面每一个毛孔洋溢的笑意，笑意中浸透的朴实、坚毅和果敢。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要见，只有在梦中了。愿表弟多来兄的的梦中，以解兄的相思之苦，以叙兄弟间的阔别之情。兄必以万分的欣喜等着表弟你的到来，夜夜等着你的到来，用最美的声音等着你的到来。

届时，我将告诉你：你的老母还很健康；你的三个儿子很听话，秉承了你的勤奋朴实的风格，不论是打工，还是务农，都踏踏实实地做，成绩卓卓；你的妻子现在更忙了，整日照看着你的长男为你生的孙儿、孙女；为兄还会把你的弟弟妹妹一切均好的消息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