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是你的大观园
二零零七年的五月十三日,风华绝代的陈晓旭走了,我心目中最美丽的“林妹妹”就这样悄悄地走完了她四十二年的岁月,天妒红颜,造物弄人,这个世界总习惯于暴殄天物,摧残风流。在那个沉闷而烦躁的深夜,朋友发来短信:陈晓旭死了,不要伤心啊。我蒙了,始终不敢相信,她的影象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里浮现,《红楼梦》中的她,《艺术人生》中的她,十八岁的她,四十岁的她,这样一个熟悉而真切的人,难道真的就这样走了?我迫不及待地浏览了最具权威的网页,得到了证实,是的,她是真的走了,在病魔的摧残下,昏昏沉沉,轻轻曼曼地走了,一股痛心的感觉在我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仿佛失去了亲人一般。两个月前,得知她出家的的消息的时候,很是为她惋惜,但是转念一想,像她这般如诗一般的生命,能选择这样的归宿,倒也无可厚非,可两个月后,竟传来了这样的噩耗,其痛其哀,人何以堪?
她是我唯一的偶像,一如林黛玉是我心目中最有气质最让人怜惜的女人一样。在她深深的眸子里,我解读了东方女人最纯净的美,最忧郁的美,最古典的美。她让我在童年时代,少年时代,乃至成年时代都对女性都抱有着一个十分唯美的愿望。“凡山川日月之精华只钟于女儿”,可谁知道,早在几百年前,曹雪芹就为她写下了如此凄美的挽联,她是女儿中的精华。
她为《红楼梦》做了最好的诠释。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她走进了《红楼》,却走不出《红楼》,她为黛玉而生,为黛玉而殒,黛玉的气韵生生地渗透进了她的骨子里,让她产生了“庄周梦蝶”般的迷惘,尘世太过于纷繁芜杂了,怎能留住像她这样清丽脱俗的灵魂?所以像苏小小一样,她死于最灿烂的年华,却给世界留下一个最美的形象,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眉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生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是曹雪芹心目中的林黛玉,这是我心目中的陈晓旭。林黛玉,陈晓旭,当我轻轻地念着这个被千万人人念过无数遍的名字时候,我竟发现,连她们的名字都是如此的紧密相连。十八岁的陈晓旭,带着一张写着自己诗句的照片征服了导演王扶林,于上万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这位如明月般清朗,如细柳般轻柔的女子,第一次将她超凡脱俗的美呈现在世人面前,塑造了“林妹妹”的绝版经典。
我是一朵柳絮
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地将我抛弃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己
我是一朵柳絮
不要问我的家在哪里
愿春风把我吹到天涯海角
她的梦想实现了,《红楼梦》把她带到了天涯海角,把她的忧郁与烂漫挥洒到了和煦的春风里,她当真成了一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可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最梦想的莫过于经典,最沉重的也莫过于经典,人生最大的苦闷之处就在于无法超越。“《红楼梦》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发现了精彩的大千世界,却又向我关上了一扇门,使我不能继续演艺事业。为此我只能重新开辟一条路,却发现它通向更美丽的远方”,她的艺术生命终结在了“大观园”里。这样看来,“林妹妹‘耗尽了她所有的灵气与神韵,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悲剧。她投身于广告界,却获得了意外的成功,用十年的时间获得了亿万家财。我们应不应该为她感到欣喜?——“却发现它通向更美丽的远方”,肤浅的人会认为,这是陈晓旭在商界取得成功后的自得,但我宁可相信这是她在演艺生涯终结后的自嘲与自慰,像她这样性情的女子,并不适合与金钱挂上钩。是的,我没有看走眼,十年后,她将财产一部分留给了家人,一部分捐给佛教,另一部分用在了慈善事业上,然后了无牵挂的遁入了空门,一心向佛。
四十二是一个可怕的年岁,中国古代的西施,美国的“猫王”,一代天后邓丽君,都是在这样的年岁离开了人世,陈晓旭也追随而去了,寻找她前世的“花魂”。
如果我死了
你是否会失掉一些快乐
为了我,是否会让伤心
在心头停留片刻
在灯火辉煌的舞会上
你是否会感到孤独
在朋友们热烈交谈中
你是否会在角落里沉默
在甜梦萦索的仲夏之夜
你是否会感到一丝寒意
在冬日雪花纷飞的清晨
你是否会感到寂寞
当世人已将我的名字淡忘的时候,
你是否会在心底
悄悄地为我唱一首
忧郁的歌
她是天生的诗人,这样的灵魂往往太过于空灵,太过于唯美,太过于脆弱。“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这是林黛玉的命运,也是陈晓旭的命运,这两个奇女子留给世人的震撼,会像《红楼梦》那样连绵不绝地流淌在岁月的长河中。
在漆黑而幽怨的夜色中,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在圆明园的残垣断壁中练习舞步的女子,清涩的面容对着央视的记者莞尔一笑:我叫陈晓旭,今年十八岁。来自鞍山话剧团。
恍如隔世。
张爱玲说,每一只蝴蝶都是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她的前身。在来世的万花丛中,我欲与卿共舞。在天国里,希望她能看到,在一个安静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有一个爱好文学的大男孩,在一张白白的信纸上,写满了对她的思念:我知道天堂是你的大观园,你在尘世里漂泊得太久太久,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