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情结
导读:随着时间的流逝,文革中期,我和妹妹从农村搬到了小镇上,与父母生活在一起。那时父母两人的工资合起来才六十多元,要养活家里四口人,赡养老人,还要供我们读书,经济比较拮据。
江南一带有吃“荠菜”和“马兰头”的习惯。每到春天,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都要去挖,我也不例外。
记得我五、六岁时就拎着小竹篮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去田埂上挖上马兰头。一般是从第一声春雷开始挖,一直到立夏,整整两个月,挖的马兰头除了每天吃新鲜的以外,吃不掉的把它晒成干储存好,放到以后吃。那马兰头干炖肉吃可真是一道美味。
马兰头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个小,叶子呈长圆形。它既是餐桌上的美味菜肴,又具有清凉、明目的药用作用,因此很受大家喜欢。马兰头在农村的田埂上、河滩边、草丛中都可见到。田埂上的马兰头是成片成片长的,粗壮有力,挖起来非常爽快。河滩边的马兰头总是一堆堆的,由于有着充足的水份,长得较大,不过挖起来有点难度,稍不小心会滑到河里去。草丛里的马兰头见不到阳光,又不易被人发现往往长得又长又细,最长的有二十来公分。每当找到这样的马兰头,小伙伴们都会过去抢,有时还会为争谁先发现而吵架。
小时候挖野菜喜欢走得很远,并不是因为附近没有,而是“借佛游春”。六、七十年代没有现代儿童游玩的场所,唯一的游乐场就是大自然,因此挖野菜便成为我们名正言顺的玩的项目。
记得七岁那年,我们几个孩子放了学去学校东面挖野菜。大家沿着镇上“大河”的堤坝一直往东走,边走边挖边玩。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很认真地挖野菜,后来可就开始贪玩了,抓抓水沟里的小鱼,追赶油菜花上的蝴蝶,寻找蚕豆上的“豆耳朵”,一直走完堤坝,到达另一个村落,才发现野菜没挖多少。我们看着太阳渐渐西下,赶紧沿着堤坝往回走。
那天天气很好,走了一段路,小竹篮中本来就不多的“马兰头”被太阳一晒,都瘪了,这下回去不好交差了。按以往的经验只要往水里一捞,马兰头就会活起来,半篮子的野菜会变成一篮,问题就解决了。正好前面有一个河滩,我便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把小竹篮往水中轻轻放下去,小竹篮立刻沉下去了,往上一提抖几下,再往水中放。可就在那一刻,脚下的土突然松掉了,身体失去了平衡,人便滑入了河里。只记得那水好凉!好深!我的脚怎么也够不着河底,小竹篮在往下沉,背上的书包也漂走了,那时我的两只手只顾乱抓,感觉抓到了岸边的草,心想这下好了有救了。这草那经得起抓,断了,人又往河中心去了。岸上的几个小伙伴都看呆了,一个个都吓得说不出话来。那时我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叫救命!只是本能地在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人在拖我,怎么到的岸上我浑然不知,只记得人家把我送到家里,外婆千多万谢地把救命的人送走后一边埋怨一边替我换衣服,看得出来她很担心,因为对外婆来说,我父母不在身边,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我的父母亲交待啊!这时我也才真正感到害怕。从此以后,外婆格外小心,每天上学的时候她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规定我们挖野菜不许走远,更不许到河边玩。
随着时间的流逝,文革中期,我和妹妹从农村搬到了小镇上,与父母生活在一起。那时父母两人的工资合起来才六十多元,要养活家里四口人,赡养老人,还要供我们读书,经济比较拮据。平时一家四口在公社的集体食堂吃饭,到了星期天便自己做饭。那时的街上没有自由市场,农民的菜不可以自己拿出来卖,居民买菜要到供销社开的商店里,肉、鱼、蛋和豆制品之类都要凭票供应。因此我们通常是每半个月吃一次肉,平时以蔬菜为主。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我和妹妹非常自觉地养成了挖野菜的习惯。
这一时期的挖野菜已经是“规模型”的了。在挖的地域范围上、野菜品种上、烹调方法上都有了较大的发展。挖的地域从田埂、沟渠到田间坟头、山坡茅草竹林。品种从“马兰头”、“荠菜”发展到野苋菜、野金花菜、野芹菜、野大葱、野竹笋、野山菇等,甚至河里的螺丝、蚬子、河蚌等河鲜,只要不是人家种的、养的,凡是可以吃的我们都挖、都抓。在吃法上从单一的以炒为主发展到拌的、腌的、炖的、做馅的,还有晒成干的。我们也不再把挖野菜作为贪玩的借口了,而是把它当家务来完成,因此每次挖野菜的质量较高。每当吃着我们自己挖的野菜,母亲总是很高兴,我和妹妹的心里也总是乐滋滋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劳动果实啊,更感到高兴的是我们也能帮助家里节省一点买菜钱了!
市场放开后,生活条件改善了,我们的餐桌上已不再是单一的青菜加鱼肉了,南产北调,春菜冬吃,进口品种引进,名目繁多。然而,无论餐桌上的菜肴怎样千变万化,都没法冲淡我对“野菜”的独有的钟情。因为童年时代的烙印是无法抹去的,“野菜”里凝固着我童年时代那种对大自然无限的深情和美好的回忆,以至于在餐桌上把吃“野菜”作为对美好回忆的寄托,表现出一种无法抑制的野菜情结。
遗憾的是每次说到吃野菜,女儿都表现得非常平淡,尽管我每年要带她去挖野菜培养感情,也经常讲起我们童年时挖野菜的乐趣,但她还是无动于衷,因为她没有那段经历,无法去体会那种特别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