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的雨

对雨的敏感已颇有时日了。

我向来神经麻木，心情很少随着天气产生变化，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天气，老是惦记天气预报，总是企盼有个晴天，渴望冬日暖阳。

想来是从翻修房子时开始的吧。

儿子要结婚，房子在装修。然而天公却不作美，三天两头下雨，使得房子修修停停。原定二十天的工期，看来是一个甚至一个半月也完不成了。

我终于懂得住有所居是何等的重要了！其实，尽管我的房子在翻修，但我还不至于居无定所。因为我还有堂弟的家可以寄宿，尚有叔叔家里可以蹭饭。一个月来，跟随弟弟一起啃老，在叔叔那里白吃白喝的，天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妻子每天有小麻将的打打，我嘛天天还有小酒的吃吃，神仙般的日子，于我们还真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感慨。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确，这回多亏有堂弟帮忙，有叔叔婶婶帮助。其实，叔叔婶婶一直以来待我如同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而我和堂第，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兄弟。就说这一次吧，因为不是一天两天，我和妻子也曾提出来要交些房租水电及伙食费，我们的态度当然很诚恳。但弟弟说房租只要以红纸写张税贴，压上2元钱就行了，而叔叔婶婶的态度更是坚决，说每天只是加两双筷子而已，又不会增加什么开销，交伙食费就等于把他们当成是开饭馆的了。于是，我们也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的份了，加上叔叔是退休医生，且退休后还在一家私人诊所发挥余热，生活条件很好，仅余热的热度就足够温暖我们了，想到这儿，我似乎又开始找到了“心安理得”的理由了。

于我的“心安理得”，其实还远不止这次蹭饭这么简单，记得在我结婚那会儿，那是八十年代末期，我和妻子可以说都是移风易俗的模范，我们的婚礼是那种集体婚礼，当时全县共有16对新人披红戴花济济一堂，举行了一个“盛大”而又简单的仪式，由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和团县委书记做我们的证婚人，见证了我们的幸福时刻，并以这种形式向世人宣告了从那一天起我和我的爱人成了合法夫妻，正式组成了小家庭。团县委还送了两个暧瓶，我当时的单位县人事局也送了一张床单作为留念。至今尽管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每每想起我们既简单又热闹婚礼，内心还会激动不已。

我们的婚礼尽管以这种新形式简简单单也算完事了，可真正要建立一个小家庭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总不能在单位的集体宿舍入洞房吧，你得添置几件像样的家具，最起码得有张床吧。

而当时的我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每个月不足60元的工资，弟弟又在身边读书，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典型的“月光族”。家里更是穷得没法形容了，父亲当时还是民办老师，每个月只有15元工资，5个弟妹都在上学，还指望我贴补呢。于是我想起了我的叔叔，向他诉说起我的“难”。叔叔二话没说就“借”给我1200元，让我开始有钱购买喜糖、家具、电器，锅盘碗瓢，还办了几桌酒席答谢亲朋，开始活得有了些尊严！

也就在恢复高那一年，一天晚上，叔叔鼓励我要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并许愿说，不论考上哪里，路费他全包了。不曾想80年我还真的实现了让他出路费的愿望，同时叔叔还送了我一床单人蚊帐。其实，在我到县城读书那会儿，只要有机会，叔叔就会来看我，并且要带我到学校附近的饮食店里改善一下生活。大概那时是处在青春叛逆期吧，有什么事情都不想和父亲讲，倒是愿意同叔叔说，并从此培养出了我的一有困难就找叔叔的惯性，还把这股惯性一直延续到了当下。都说“有个啥，找警察”，而我却“有难处，找叔叔”，大概这就是人们为什么会把警察称之为“警察叔叔”的来由吧！

大家不要以为只有叔叔待我好，要讲其实我的婶婶待我就更好了。我婶婶并非象一般的婶婶那么简单，因为我的婶婶原来是我的大表姐，也就在我四五岁那一年吧，亲上加亲表姐成了我的婶婶。即便大表姐已然成了婶婶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们兄弟姐妹也还改不了口，依然称呼婶婶为表姐，直到堂弟都好几岁时，似乎还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让我们统一改了口。记得小时候叔叔经常不在家，婶婶总是让我跟她做伴，分家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婶婶从来都不会忘记我。我的回报就是对堂弟特好。堂弟是独生子，在农村常常要受别家小孩的欺负，而我小时候勉强可以算是孩子王吧，论打架同龄人是没有对手的，只要有人胆敢欺负堂弟，我立马就会过去收拾他，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我也照打不误，因为弟弟只比堂弟大几岁，小孩子打架那是常有的事，每每出现这种事的时候，我都要“大义灭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弟弟给镇压了。我之所以“偏袒”堂弟，一来弟弟年龄比堂弟要大，二来弟弟一贯淘气，堂弟历来很乖。这尽管有些经验主义的嫌疑，但在处理弟弟和堂弟的问题上我却从来没有失误过。因为有我罩着，堂弟当然很少有人敢再去欺负了。

大学毕业后堂弟也分在县城工作，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所谓脚步亲吧，我们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别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弟呢。倒是我的亲兄弟们山南地北、天各一方的，往来反而少了。时间过得飞快，一混就是几十年，我和堂弟的关系除了在人前的称呼从堂弟是我的堂弟转变成了我是堂弟的堂哥之外（因为弟弟一路提拔为农工部长了，而我却是副局长万岁），其他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是我们都老了，因为现在我的儿子都到了谈婚论娶的年龄了。

正当我们在叔叔家蹭吃蹭喝乐不思蜀的时候，冬雨却连绵不断，致使房子的翻修工期一拖再拖，终于让我开始感觉到了有些不方便了。主要是叔叔婶婶他们的口味历来比较清淡，而我的口味却很重，喜欢咸辣，婶婶为了迁就我，餐餐的菜都是咸咸辣辣的，弄得我很是过意不去。另外就是吸烟不方便，一方面是他们家太干净了，另一方面是为了侄子的健康成长，每一次抽烟我只有自觉地到阳台上去过瘾。尤其是雨天，由于叔叔和弟弟的住处离我上班的地方较远，每一次都要弟弟开车接送。天天有专车接送的日子感觉当然很好，可当弟弟出差或下乡时，我只好在雨中独行几公里，其结果就是一身湿漉漉的。于是我只有越来越不喜欢这雨了。

今日又是一个阴雨天，雨依然在不停地下着，弟弟又去省城开会了。唉，这恼人的雨！

（2012—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