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老

她，退休了，居于斗室，生活圈子小了，但并非一无是处，变得比前细心了。

上班时，忙忙碌碌，无暇旁顾，如今时间充裕，可静心以待了，不由自主得练就了火眼金睛，对楼上楼下邻居中各色人行为判断几近准确。

她足不出户，佐证源于眼见、耳听。眼见，就是透过再熟悉不过有透明玻璃的厨房窗户，来往之人的行踪，透过窗户，尽收眼底。耳听，多来自斗室楼板的声音。有时，就正在走过来某人的身份，她提问我，我懵懵懂懂的，一问三不知，而她胸有成竹，全然明晰，为自己的无知而惭愧，为她非凡的观察力而惊讶。

仅就这有限空间，对周围人们怎就了解得如此透彻？一天中午，对一次来人敲门女人身份的判断，使我对她刮目相看。

“当当”不懂得使用门铃，这种敲门方法，可初步断定其不是本楼口的人。她习惯的揭开防盗门中间猫眼上白色的盖子，眼光贴近，透过镜片，看看认识不认识，这是最基本的安全常识。任定为陌生人，这位敲门者她并不认识。

“谁呀”她问。

“我。”女人的声音，接着所问的楼号、姓名是楼上。是楼上的亲戚吧，要不怎么说得出姓名？出于邻里关系尚好考虑，还是开门告诉为好。

她动了动门销，拉开门。这位敲门者见是自己敲错了门，没有直走进来，站在门外，继续问楼上主人名字，她告诉了这位女人。这位女人年龄四十左右，身穿一件红色的棉袄，蓝色的裤子，装束简单。

当得知所找的人在楼上，这位女人转身急匆匆的上了楼。随着女人脚步声的消失，形象从视线闪过，没给我留下太深刻印象，如在另一个地方再见到，我是不会认出的。

她转过身，像是老师对小学生的提问似的，“你说，她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我哪知道，她能是干什么的，楼上人家的亲戚吧”。

“不对。”

“那是谁？”

“不会是推销产品的吧，她身上什么也没带。推销产品的一般说话都面带笑容，见面先举进一件东西，说公司有什么活动，先请你白白试用，用着好，再买。这个女人什么也未带，空手一人，能是干什么的呢？”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她肯定地说“她是楼上人家雇的保姆，是来照看楼上夫妇新生小孩的。

楼上有小孩了，我怎么没听见有小孩的啼哭声？

生了，前几天生的，现在出院了。

他们不是有爷爷奶奶看孩子么，雇保姆干什么？

爷爷奶奶与儿媳妇处的关系不好，不让他们照看，姥姥姥爷又上班，没时间，只好雇用保姆了。

你怎么见得这小孩的爷爷奶奶与儿媳妇的关系不好呢？

去年，到了冬季，爷爷奶奶经常到这里居住，这里是带暖气的房，暖和，那时小俩口才结婚，老人与儿媳的关系还可以。

怎见可以？

每次来的时候，楼上走路动静都会变得小许多，时常听到老人咳嗽声。一年多了，楼上的脚步声一直很大，没有静下来的时候，没听有咳嗽声，说明老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

就在他们要生孩子的时候，也没见有爷爷奶奶来，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好了。再就是时常半夜三更，乱响一阵，听到砸东西的声音，你想，俩口子经常闹矛盾、打架，儿媳与爷爷奶奶的关系能够好得了吗？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我对楼上是否新生了小孩，这个穿红棉袄的女人是否是保姆一直半信半疑。

夜，我醒了，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轻微声音，静静倾听，还真的是楼上有婴儿的啼哭声。

上班的路上，遇到单位的同事正与穿红棉袄的女人说话，怎么就这么巧，有了证实她身份的机会。在我与同事了解的时候，他说穿红棉袄女人是他表妹，原来在一家工厂上班，工厂效益不好，下岗了，现在，给人家看小孩呢。顿时对她敏锐观察力心悦诚服，不服气不行，事实明摆着。

对邻里的关注默无声息，周围擦肩而过的男女无需领情，她，也许仅是休闲中解除寂寞的副产品。然而，有鹰般的锐眼守护着这片天地，电子眼、摄像头亦为之逊色，她，除了目视真实画面，还能耳闻有用信息，熟稔于心，各色各类，成竹于胸，赛过巡警，又无报酬的功利；隐于家中，不失明察秋毫，省却邻里对安全的多少担忧？由此，豁然懂得“家中有老是个宝”的广博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