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河流
少时的村子里,有三条小河,皆清亮。
二叔家门前的那条河与我最亲近,那是我学会游泳与玩耍的地方。夏日的蛙声此起彼伏,小鱼儿偶尔跳出水面,黄昏时蒸腾的雾气,一点点又浮上来,让我无限感怀。
大冬家后面的那条小河较长。最难忘是它的冬天,水已很少,上面有厚厚的冰,甚至凿冰可捉鱼。那时还是生产队,队长会组织人员用拖拉机头抽水漫过村路到引水渠里。河岸四周站满了冷的发抖又欢欢喜喜的人群,只有队长指定的人才可以下去捉鱼,捉到后全部集中到一起,到最后家家皆能分得到。那时候过年时队里也会杀掉老牛或老马,这年就过得很厚实。现在又怀念那些老牛,为人类辛苦了一生最后还要被宰杀吃掉,想来人类是残忍的。有一年队里捉鱼到很晚,弄上两个两百瓦的大灯泡悬挂岸边树上,直至结束。大家都兴高采烈的,隔天仍有爱鱼者前来寻觅,间或会从淤泥里发现鲢鱼或黑鱼。记得二哥那年寻到一条黑鱼,他兴高采烈地提着它回家,仿佛打了一场胜仗,脸上还挂着点点乌泥。
这些都是无法忘记的,现在我和远在深圳的二哥很少通电话,更不会把少年时光提起。忙碌而匆促的日子已经让我们把少年的时光隐藏到了岁月深处,只有我在这样的夜才把它打捞起来。温暖异乡的孤独。
我也极喜欢开常哥家后面的那条小河,那是我们队和二队的分水岭。年少的我们有时会在河的这岸和对岸二队的同龄人叫板。
有柳树、桑树植于岸边,我们会把家里的洗脸盆偷拿出来,找来塑料布蒙上,用细绳固定好,塑料布正中间擢一小洞,可以让鱼进来。再用一长绳系住盆,里面放些碎馍馍蚯蚓等,然后抛进水里。隔上十几分钟拉上来,总会有些惊喜。各种小鱼都有,把它们移至小桶里,看看它们在小桶里钻来钻去,内心就有一种胜利的快感。间或也会爬上树,折柳枝,编柳帽。也会爬上桑树摘桑椹,最喜欢那紫蟒牛,个大汁多,甜得要命。我说不上身轻如燕,但爬树不在话下,尽管有时会把肚子划几道印子。前些日子我还试图爬树,竟是如此吃力也未能及最高处,想来岁月已经让少时的机敏蜕化了。
想起这些过往是源于早晨与小宝的对话,我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小宝说我还不老可以不听我的话也不会吃亏,引得我大笑。而在此刻想起同样或比小宝年龄稍长的少年时代,不觉岁月恍然若梦。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啊!是感伤么?算是吧。
十月时故回乡,两条小河已无踪,另一条已经仿若窄窄的沟。村庄扩大了,房子也越来越多了,而人又仿佛很少,我围着村子走了走,仿佛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清新快乐与朝气。这些年,曾经许多熟识的老人告别了人世,许多孩子又出世,而我已不相识,我与故乡越来越远了么?
我怀念,怀念夏日暴雨后,小河水满,村里的每一条路上都涨满了水,三条小河的鱼儿蹿上岸。那样的时刻,我和伙伴们总是兴冲冲地趟着水走来走去,如一条条鱼儿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