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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的历史方位(春节特刊征稿)

2013-10-18 07:16 作者:黄藏亿 阅读量:673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正如我们曾经用“小姐”指称温婉贤淑、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而今这一概念已堕落为青楼流连、红楼放浪,只管今朝有酒醉、哪管明日牡丹开的情色流莺一样,一提起“散文”,当下恐怕不会带给人们更多美好的联想。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我们已经销尽了易水河畔的英雄气概和零丁洋里的忠贞操守;我们没有了蹑足披发、行吟泽畔,问山鬼、问苍天的慷慨悲壮与诚挚深刻;我们也没有了出师一表泣泪千行的自我担当和岳阳一记德盖万古的温柔情怀;秋声一赋已成绝唱,幽州一歌竟无来者;我们青面獠牙、凌乱邋遢地亵渎着我们的稿签,我们汪洋恣肆、颟顸颛顼地蹂躏着世界的大美;井冈的翠竹、陕北的白杨、天山的雪莲、泰山的日出已淡出了书页,扑面而来的是血淋淋的尔虞我诈、乱纷纷的两情缱绻、温吞吞的隔靴挠痒、娇滴滴的无病呻吟;我们不能用节奏和乐感歌唱,我们无法用明丽和真情书写;“文章千古事”,可时下码汉字成了一种职业或者用以挣外快的行当。散文的堕落已经惨不忍睹,一如诗歌腐化成方块字的铺排,小说糜烂成性变态的宣泄,教授转基因成“叫兽”,干部嬗变为官鬼。散文的美轮美奂早成明日黄花,散文的横空再起毕竟春寒料峭。在这样一个历史节点上来谈论散文或者居然企图挥洒散文,我们都可能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或者战战兢兢的敬畏。但是,我们又不能一味沉湎于怀古,更不能毫无节制地憧憬未来,而“当下”,正是我们要戮力担当的。正是基于此,我就不能不袒胸露背地对我们的散文做些一针见血的回望(当然也包括做一些信誓旦旦的前瞻),更要紧的是对别无选择而置身其中的时代环境做一次刀过留痕的打量,这或许就是我们推卸不掉的责任。这里,我可能不会有真水无香的恬静,相反会有一些臭气漫天的张狂。如果贻笑大方,如果千夫所指,就请你把我埋在春天里吧。

作为一个虔诚而称职的散文作者或者散文的关注者,以下几个问题是不能不宵衣旰食、辗转反侧,百般考量的:

一、散文到底是什么文

在中国传统的文学观念中,与诗词分派而流、并驾齐驱并被列为文学正宗的就是散文。它的概念纷纷纭纭,综而论之,无外有四:

(一)“散文”是相对于“韵文”而讲的,泛指一切无韵的文字(章)。

(二)“散文”相对于“骈文”,是指那些单行散句,不拘对偶与声律的语文体,即唐宋以后所称的“古文”。

以上两义合而论之,则表明在古代,散文的概念其实是非常宽泛和广义的。除了诗歌和具有比较严格的对仗与声律并铺厉张扬的骈赋而外的所有成句的文字,都可以成为散文。而后来我们称为“文学散文”的散文最早是从应用文字和学术论著(最早是经、史、子)发展起来的,而且它与应用文字和学术论著始终保持着形影相吊的关系。作为中国古代散体文字(章)分类的集大成之作,清代姚鼐的《古文辞类纂》曾经将散文分为13类,即:论辩、序跋、奏议、书说、赠序、诏令、传状、碑志、杂记、箴铭、颂赞、辞赋、哀记。应该说,这个分类是比较全面地反映了中国古代散文文体的状貌的。

(三)现代的“散文”概念则与诗歌、小说、戏剧同为文学体裁之一,包括记叙性散文、抒情性散文、报告文学、议论性散文(含杂文)等样式。为了区别于古代的“散文”概念,也称为“文学散文”。

(四)单指记叙性、抒情性文章。这类文章又称为“纯文学散文”,即“美文”。这是狭义上使用的也是最晚形成的散文概念(周作人在1921年5月所写的《美文》一文中才最早提出了这一概念)。这一概念它记录了我们反感和疏离于“凡属文字皆是文章,凡属文章皆有价值,凡属有价值的文章皆属美好”这一理念的心路历程。我们曾经由简单蹈于复杂,我们一路疲累下来又开始追求清纯和简单,我们有了文字的清醒和文学的自觉,因此我们把非常宽泛的散文概念渐渐窄化为塑造一定形象、充分抒发感情、营造美丽意境并强调结构形式的纯文学的文体。这种文体,王统照称之为“纯美文”,赞美“其写景写事实,以及语句的构造,布局的清显,使人阅之自生美感。”胡梦华则将其标榜为“一种不同凡响的美的文学”;李广田激情燃烧地夸耀它是“仪态万方,无美不备”;王西彦也豪情满怀地说:“散文接近诗,最能给读者以愉快和美的享受”。

这个时候,除了形式上的差别,散文和诗歌在表情达意和社会功能上并无不同。这类散文或叙事绘景,或抒情言志,或兼而有之,能以优美的抒情或叙事文笔表现出作者的真情实感和个性特征,能够给读者提供一个可以“心游万仞,精鹜八极;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审美天地和审美契机,作者和读者双双可以获得灵魂的净化和思想的升华。这类文章往往言有尽而意无穷,往往在表情达意和描画形象的关键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意在言外,言在象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优美的语言、结构和内在的气韵、节奏实现了和谐的统一,审美品格已经迈上了诗性美、意境美、朴素美、自然美、蕴藉美、和谐美、流动美、壮美与优美、雄健与温婉异彩纷呈的高地。

这个时候,我们的作家怀着为读者提供精美的精神食粮的菩提情怀或者秉承“文以载道”的高古教诲,也怀着对于文字、文章、文学的敬畏之心,倾情书写和精心营构,创获颇丰,有的甚至创作出了壁立千仞令人仰之弥高的泱泱大作,比如冰心(《笑》、《往事》、《寄小读者》),比如周作人(收录于《自己的园地》、《雨天的书》和《谈虎集》中的抒情小品),比如李广田(《花潮》、《山水》),比如梁实秋(《雅舍》),比如林语堂(《秋天的况味》、《人生的乐趣》)),比如鲁迅(《秋夜》、《雪》、《风筝》),比如矛盾(《白杨礼赞》、《雾》),比如峻青(《雄关赋》),比如钱钟书(《窗》),比如李健吾(《雨中登泰山》),比如翦伯赞(《内蒙访古》),比如郁达夫(《还乡记》、《还乡后记》),比如朱自清(《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荷塘月色》、《绿》、《背影》),比如许地山(《空山灵雨》),比如叶圣陶(与俞平伯合著的散文集《剑鞘》及自著的《脚步集》),比如丰子恺(《口中剿匪记》、《渐》、《秋》、《杨柳》、《梦痕》、《桂林的山》、《庐山游记》),比如沈从文(散文集《湘行散记》),比如陆蠡(《囚绿记》),比如秦牧(《社稷坛抒情》),比如杨朔(《荔枝蜜》、《雪浪花》《海市》、《香山红叶》、《蓬莱仙境》、《茶花赋》、《画山绣水》),比如柯灵(《苏州拾梦记》),比如穆木天(《秋日风景画》),比如梁遇春(《救火夫》、《途中》),比如庐隐(《雷峰塔下》),比如余光中(《听听那冷雨》、《蒲公英的岁月》、《登楼赋》、《落枫城》、《梵高的向日葵》),比如刘白羽(《长江三日》),比如林斤谰(《春风》),比如彭荆风(《驿路梨花》),比如汪曾祺(《葡萄月令》等散文和散文化小说《受戒》)等等。外国作家,比如蒙田(《热爱生命》),比如萧伯纳(《贝多芬百年记》),比如狄更斯(《旅美札记》),比如史蒂文孙(《松林一夜》),比如毛姆(《江上歌声》),比如布封(《蝉》、《马》等),比如裴多菲(《履行札记》),比如黑塞(《流浪•农家》),比如安徒生(《光荣的荆棘路》),比如屠格列夫(《乡村》、《白鸽》),比如高尔基(《海燕》、《鹰之歌》、《时钟》),比如梭罗(《禽兽为邻》、《冬日漫步》),比如东山魁夷(《听泉》),比如井上靖(《春将至》)等等,散文篇什芬芳馥郁得令人甘之如饴,几成万古天籁。这个时候,成熟老练、底蕴深厚的作家甚至灵感突发,偶然成文,落笔即成绝响;即使正在路上的作者,往往也不乏佳构奉献于读者。

而随着现代社会在功能和组织上的解构以及越来越扁平化,同时伴以新的传播媒介以不容置疑和不可抗拒的姿态对我们生活的全方位覆盖,以及现代社会以出人意料的样式消解掉了人们田园牧歌的生存现实甚至怀想,反而以不可阻挡的势能呈现出更加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使得这个时候再坚守和倡导美文写作的作家的声音无疑成了一声孤独的鸽哨。喧嚣于耳和喧阗于市的是“大散文”写作。这种“大散文”很多往往并不是体现为其格局气魄与内在精神,比如指点江山或者长歌当哭,比如怅望寥廓或者摩挲大地,比如回望苍茫或者追问生命,比如“宠辱不惊看门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任天上云卷云舒”,比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比如“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也不是“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万端千绪、关节开展,汪洋恣肆、层见错出”的潇洒行文;而是行文的长度和文章体式上的泛滥无忌,同时也包括吃喝拉撒睡,诗外皆属文的“想写就写”的写作意态,一如超级女声的“想唱就唱”,醉眼迷蒙的随意流连。所以,这个时候的散文概念又趋于宽泛,甚至太过泛化。以余秋雨为代表的作家拉开架势要和别人比拼知识的丰赡程度,(余秋雨散文集《文化苦旅》、《山居笔记》、《霜冷长河》、《千年一叹》、《行者无疆》、《摩挲大地》、《寻觅中华》等虽然曾经令人耳目一新,但读者短暂的兴奋后,除了知性上可能有些星星点点的亮光外,实在也没有获得多少美感),文字长度甚至语法规范也时常被忽略,虽然贴上“文化散文”的标签以昭示作者才高八斗和积淀深厚,但往往掩饰不住其文字驾驭上的捉襟见肘和审美创造上的东施效颦,并且也不能阻挡人们的“卖弄”之讥。梁衡虽然以散文三篇《晋词》、《觅渡,觅渡,渡何处》和《夏感》入选中学教材,近年《海思》也被选入鄂教版语文中学教材,算是取得了骄人成绩。但近些年来他主攻的的“红色散文”虽也曾经感动过我们,可跨越历史长空的审美品格似乎还没有建立起来,何况乎他还只是孤身鸿雁。更令人沮丧的是,这些年来连真正引得起我们感动的散文也越来越寥若晨星,更不要说驻足于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作品前而流连忘返了。不管有没有相应的文学积淀和美学修养,甚者不管小学语文及不及格,只要是人,都可以提笔做文章,什么物事包括自己和其他动物的下半身都可以入文,什么时间包括做爱进行时都可以胡乱涂鸦,文学特别是我们的散文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繁荣”,没有过这样多的写作者。但是很多时候美文已经被弃如敝屣,充斥于报刊和网络的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粗砺顽劣的文字以及顾影自怜的矫情,这时母猪已经上树,大象已经在跳街舞,而天上飞的乌鸦和地上钻的老鼠也在合谋征服世界并高唱一曲《大风歌》……

其实,散文就是散文,它是用散体文(而不是韵文或者骈文)写出的文学作品,却绝不是散乱得一塌糊涂的文字,它是艺术品,它需要用美好的感情、美好的结构、美丽的文字和美好的内在韵致去吸引人、打动人、化育人、滋润人、帮助人,使阅读它的人能够安顿自己的灵魂、放松自己的心情、找到自己的影子、看见自己的伙伴、消除自己的烦恼、提升自己的品味。它是清冽的甘泉和清纯的空气,它是黄四娘家满树花枝上恰恰啼叫的自在娇莺,它是千山鸟飞绝后孤舟蓑笠翁独自垂钓的半江白雪,它是春日载阳清风吹拂下的依依杨柳,它是瑟瑟秋风中浔阳江头珠落玉盘的嘈切琵琶,它是荔枝一蜜,雪浪一花,它是荷塘的月色,也是梅雨潭的绿……

可以说,作为审美对象的散文,它不应该是高头讲章,也不应该是淡汤白水;不应该是会场纪录,也不应该是同声传译;不应该是杀气腾腾的进攻武器,也不应该是信手涂鸦的零散句子;它不应该是广告词,也不应该是说明书。目下的散文概念固然太过泛化,而历史上广义的散文绝大多数也不能算作纯粹的艺术品,那些文字,更多时候只是出于实务的需要或者只是起到了雁过留声的作用,尽管他们也感动过我们。

其实,只要我们认为散文它属于文学而不是属于“文字”,它是属于感性的东西而不是理论的东西,它是属于灵动的诗学而不属于抽象的学术,我们就应该让它回归到“纯文学”的本位上来。它应该是“美文”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章。

二、散文在历史上的功用和在当代的衰落

无论有人怎样聒噪文学应该“为艺术而艺术”、“为文学而文学”、“文学无目的”、“文学无功用”、“文学就是文学它自己”、“文学只需要书写作者自己的心情、表达自己的意绪”、“文学只需要关注作者自己的内心即内在世界”、“文学不关注别人不关注读者”——我还是相信,文学它是有功用的,这个功用抽象地说就是它的价值。文学同任何其他事物一样,只要它与人发生关系,只要它是在社会关系中存在,就不存在有不有价值的问题(文学有没有价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命题),而只是有什么样价值的问题。为艺术而艺术、为文学而文学本身就是文学的一种目的,那种最彻底的为写作者自己内在世界服务的文学,本身就是在实现它独特意义上的价值和功用。那么,作为文学品类之一的散文,在过往的历史上有过怎样的功用呢?

和其它文学品类一样,散文尤其是纯文学散文(美文)在历史上也发挥了它不可否认的多方面的社会作用。

首先是它的认识作用。文学作品里作者对社会生活的真实描绘或者真实体验的抒发,使人们可以从中了解一定时代的社会风貌、人文习俗以及政治、经济、历史、道德等各个方面的基本面貌,从而开拓眼界、增长知识、丰富生活经验,加深对于社会和历史的某些本质规律的认识。

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可以成为我们生活的教科书。例如《红楼梦》就是一部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它以具体生动的形象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幅封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宗教、道德、风俗等等的丰丽画面。作者还借贾府的衰落揭示出封建社会腐朽糜烂的种种现实和必然灭亡的历史命运。散文家朱自清的叙事性散文《执政府大屠杀记》细致曲折地描绘了“三?一八”惨案的实况,使读者认识到了反动统治阶级的血腥与残酷,从而激起斗争的勇气。再如,五四前后的散文创作,大都洋溢着反封建的思想感情,体现了个性解放的强烈要求,使读者理解到反封建革命的历史合理性和自身命运改变的迫切性,也使读者开始注意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

其次是它的教育作用。文学作品往往是有倾向性的,尤其是具有较强真实性和以直抒胸臆为表征的散文,它总是表现着自己一定的态度。优秀的散文作品往往渗透着作者对真善美的赞颂和对假丑恶的批判,又由于读者、欣赏着的主动参与,从而在与作品的交流中震动、感奋,得到心灵的净化和思想的升华。

值得注意的是,文学散文教育作用的发挥并不是靠论辩与说教,而是借助于作者对事物的描绘或者人物的刻画自然而然达成的。因此,它往往能给人们以更深刻的印象,这就是大象无形、“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的效果。它在不知不觉中,在与读者的同气相求中,渐渐左右了他们的行动也渐渐改变着他们的精神面貌(从思想、感情、性格以至品德、心理等等),塑造着他们的人格。就现代中国散文来说,1950年代中期,特别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提出后,散文创作开始趋向繁荣,钦文的《鉴湖风景如画》、姚雪垠的《惠泉吃茶记》、丰子恺的《庐山面目》、老舍的《养花》、冰心的《小桔灯》、方令孺的《在山阴道上》、叶圣陶的《记金华的两个岩洞》、巴金的《廖静秋同志》、李霁野的《似曾相识的杜鹃花》,杨朔的《香山红叶》、《海市》、《泰山极顶》,秦牧的《社稷坛抒情》,碧野的《天山景物记》、《月亮湖》,何为的《第二次考试》等等,传之于世,对世道人心的改变是功不可没的。应该说,那个年代人民普遍团结、心灵纯洁、精神高尚,社会风气出现了难得的良好局面,除了当时政治的清明、学校教育的到位而外,文学尤其是散文的普遍被阅读和传诵,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的。

第三是它的美感作用。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文学的最重要的作用应该说就是其提供的审美价值,即美感作用。其实,从纯粹文艺的角度来看,文学的前两个作用都只具有或者都只应该具有从属的意义,他们应该是从属于美感作用这一主干与核心的。因为前两个作用我们都完全可以通过专门的机构和专门的人员来达成,通过理论和说教去实现,虽然这并不能代替文学作品的独特作用。文学是形象的艺术和语言的艺术,虽然散文并不需要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可以忽视形象,正如音乐和诗歌也必须要塑造形象一样。只是它们塑造形象时还有浓浓的情意甚至也应该有精当的思想在里面,尽管这种思想是含蓄的,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几者的结合就是要求它们必须要营造出自己独特的文学意境,即文学性的存在,一个理念的世界。

散文往往通过生动的形象、优美的意境、健康的趣味当然也包括自己唯美的形式等给读者、欣赏者以自由的快乐、舒心的休息和审美的愉悦。人们阅读散文,其目的往往不是为了专门受教育,也不是着意于认识生活,而是为了寻求精神享受和情感满足,以便在暂时超越的自由境界中获得休息。这种美感作用是一种自然舒适、不带任何强制性的活动。我们通过阅读杨朔的散文集《海市》、《东风第一枝》和《生命泉》,我们体会到了什么是清新隽永,我们感受到了祖国山河的壮美、各种生命的优美和劳动活动的崇高之美。我们读秦牧的散文,我们不但享受到了知识增长的快乐,我们更体会到了枝枝叶叶总关情,一山一水都是美。我们读孙犁的作品,我们即使是在战斗的间隙也会感受那淡淡的却也是分明的、缭绕不断的荷叶荷花香,以及关心和被关心的幸福——因为爱情。我们品味沈从文的作品,湘西的各色人物在我们眼前就忽然变得生动了起来、饱满了起来、可爱了起来并且也宁静了起来、清丽了起来,粗砺的湘西变得明净了、温婉了也精致了,那树木、那河水、那阳光、甚至那淡淡的月光,都与我们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密切的联系,因为我们这时身心两忘,我们不在这里,我们已在湘西。这就是以意境见长的散文的艺术魅力。再如,我们读汪曾祺的《受戒》和《大淖记事》以及《葡萄月令》、《鸡鸭名家》等等作品,我们再忙乱的脚步也会停下来,再纷乱的思绪也会收拢来,我们会慢慢地,在朦朦胧胧中,在心平气和中,以古典丝竹的节拍,体会江南水乡缓缓流淌的江水划过我们胸膛的温润,以及清纯得透明的爱情,我们的舌尖会轻轻地、慢慢地、不带任何杂念地舔吮着日子的质朴和生活的甜蜜,以及淳朴人性的撩人芬芳。这时,我们有微醉的感觉,有灵魂慢慢出窍的感觉。我们得到了安顿,得到了休息。繁嚣远离了我们,人世间的争斗与杀伐撕咬远离了我们,大地的刚卤和朔风的狰狞远离了我们,世界多美好,活着多美好!这就是纯粹艺术的魅力!这些作品不仅感动和陶冶了整整一代人,而且今天还在感动着我们并将继续感动铺天盖地的来者。

应该说,在已经从指缝间流去的时光里,散文已经创造了它难得的辉煌。当然,这个辉煌也不能不说在一定程度上基于其所处的背景。那个时代,社会本身还显得比较简单,信息通道还比较单一和狭窄,人们有限的时间还没有被如今的大众媒体切割得鸡零狗碎,人们有了阅读的需要和可能。没有受众就没有文学。正是那时广大的受众的存在才给我们的散文创作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散文才迈上了它不易重现的一个高度。

可是,几十年过去之后,世易时移,散文已经风光不再。

只要我们不是睡眼惺忪,只要我们已然膨胀放大的虚荣心毕竟还可以包容一点点基本的事实,我们就不能不承认,当代散文已经急唰唰的走向了衰落,一如“老师”、“师傅”、“帅哥”、“美女”已经呼啦啦地绽放成大街小巷凋零的花瓣和崩塌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随处可见的甲骨残片,以及出土的断简。

当代散文的衰落除了前面已有述及而外,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在内容上越来越显得小家子气。作者的思想已经被风干成了木乃伊,描叙的内容多半是我们身边的小生活、我们自己的小情调和小意绪,文章写得越来越自我,越来越小资。文章中的生活片段与思想情感与他人无关,与社会无关,与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和星球无关。作者的呼吸无涉于群类的呼吸,作者的心跳停顿了地球的心跳。作者既不需要回望历史也不需要张望未来,既不关注民族的生存状态也不凝视人类的可能命运,既不追寻生命的价值也不投入自然的怀抱。貌似“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而其实是画地为牢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孤芳自赏。世界在作者那里真的变得越来越小,目光所及,天似簸箕;下笔成言,一地鸡毛。漫长厚重的人类历史、积淀丰博的人类文化被作者无情地抽离了,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鲜活灵动的万千生命被作者有意地屏蔽了。所写散文,少有慷慨悲歌,更多浅吟低唱,甚至压根儿就是无病呻吟,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满纸荒唐言,不见真感情。令人荡气回肠一唱三叹的文章不见了,令人掩卷深思心游万仞的佳构消失了。散文,终于沦落成了谁都可以胡乱涂鸦的“小不点儿”。

二是在形式上越来越丧失了美感。当下,除了少得可怜的一些有灵气和文字功底的作者还可以将散文写得文从字顺、文气贯通从而略有美感而外,大多数早已让散文丧失了它的文学性。他们不知道用形象反映生活、传达感情是文学最基本的特征,不知道未经淬炼而随意选用的文字并不能产生灵动性,不知道任何文章都有自己独特的结构形式,不知道散文它需要生动的气韵和内在的节奏,不知道浑然天成的美的文字与合乎规律的形式结构以及涓涓流淌的诚挚深情是美文的生命,不知道没有了这些,文章也就气若游丝或者面目狰狞。越来越多的作者不知是功力不具还是有意为之,反正写出来的所谓散文明显的表现为“去文学化”而流于文字化或文章化,文字也越来越粗糙,结构也越来越散乱,好像混沌无序的菜市场,审美功能越来越下降或者干脆就剩下了“审丑功能’;有的虽然“看上去很美”,但正如经整容而成的所谓“美女”,给人的感觉是怪怪的。我们的散文越来越有意与读者过不去,于是读者也就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阅读散文,偶有闲暇打打麻将或者喝两盅二锅头也比读散文来的有诗意。

不忍卒读,没读散文时我们觉得世界还算美好,一读散文我们就知道生活被毁掉了。这就是,当下散文的残酷现实。

三、当代散文的历史方位

千里来龙,到头一结。现在该顺理成章的谈谈当代散文的历史方位这一主题了。

当代散文由于已经很难给我们提供认识价值、教育价值和审美价值,是不是“上帝死了”,散文就完了呢?有道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认为,客观的说,散文仍然是有生命力的。只是,它现在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

一言以蔽之:当代散文正处于衰落和复兴的历史交接点或者过渡期。

存在决定意识。文学和任何其他艺术门类一样,其发生发展都有一定的客观规律。理论化地讲,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自然是文学发展的深层动因。文学的发展演变包括其中某个品类和表现形式的演变都离不开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正是这些历史条件,直接或间接地决定了某些文学门类的兴盛和衰亡。

如前所述,当代社会正在迅速地解构。传统的结构稳定、信息简单、发展速度比较缓慢、人群分野也不太复杂的社会形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社会的发展更多地不是表现为建构而是呈现为崩塌,处处是矛盾处处是荆棘,处处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信息技术的表面方便深掩着的是人生的漂浮不定和无从把握,空间距离近了,可是心里距离却远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遮掩不住对面不相识的无奈。原有价值体系的坍塌带来的是新价值体系的迷乱。原来按部就班的世界使我们个体生命在看似压抑的环境中其实都找见了方向,而当代看似自由的世界却使我们个个随风飘零,不知家在何方。原来的世界好大好大,我们总是在眺望远方的时候憧憬着诗一般的未来,我们挥洒汗水的时候往往也

在收割着理想。可是今天的世界好小好小,我们在看似洞见一切的时候却找不见明天的蝉鸣,我们在放飞希望的时候却往往不经意间就迷失了达成希望的路。我们脆弱和渺小得不如匍匐于地的蚂蚁。周围的空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荷叶荷花香,我们的阳光只有一米,我们听不见花开的声音,看不见四季的颜色。我们一觉醒来恍若隔世,回头一望沧海桑田。我们发现我们并不能像贝多芬那样可以扼住命运的咽喉,相反,命运往往把我们一个个撕裂成碎片。整个社会的羸弱不振使得我们个体深有一种无力感、无助感和倦怠感甚至荒诞感。原来看似定于一尊的社会总还是留了一些孔穴让我们艰难地呼吸,可如今貌似门窗洞开的社会其实包裹严实神秘莫测得让我们窒息。有多少神圣被我们糟蹋了,有多少崇高让我们蹂躏了。我们可能分不清黑与白、美与丑、真与假、善与恶,我们可能颠倒了阴与阳、混淆了鹿与马。我们丧失了锐气豪气甚至正气,剩下的可能只是拖泥带水的阴柔、妖雾弥漫的邪祟、徒唤奈何的抑郁和昙花一现的欢乐。

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下,要涌现出一批大有作为的作家和高蹈卓绝的文学作品,一般来说可能就是痴人说梦。“愤怒出诗人”,当我们被生活销蚀得没有了脾气,已经愤怒不起来,我们也就不要企望有什么可观的作家出现。当作家还不能放慢他的脚步、扭转他的腰身、合上他的眼帘,真诚地倾听世界的呼吸和人民的心跳,还不能迎着风伫立江边感受时代的脉搏,还不能俯下身来轻吮滋养我们的土地,还是被动地被卷入时代的浊浪与漩涡或者被悬浮在灰霾重重的空中,那么,具有审美价值的优秀作品就是不可能诞生的。同时,当社会大众有更新的更方便的信息获得方式并且也没有可能放慢他们撵神追鬼的脚步,阅读就成了一件比正人君子在当下某个神秘的国度作干部还要困难的事情。而作为文学作品受众的读者的下降(当然也包括其审美能力的下降),对于文学作品的繁荣就是一个灾难性的因素。诗歌、小说、戏剧是如此,散文当然也不例外。不过相比较来说,即便是在当下,散文的发展还是有其不可忽视的契机的。这主要是:

(一)小说已经难有辉煌。以情节的编织、环境的描写、人物的塑造为主要表征即需要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的小说,不管是长篇还是短章(小小说除外),在当代都遇到了严重的困难。笔者以为,这个困难主要的还不是被资本撕裂得铜臭漫天、物欲横流、魔性奔腾、遍地庸俗的社会难于出现敢于直面现实、深入生活、具有大视野大胸怀并且文化底蕴深厚的慷慨悲歌的作家,而是小说没有了络绎不绝的忠诚的读者。小说无论它品味多么高多么地阳春白雪,它都是要讲故事的,都是要满足受众的故事需要的,并且这种满足必须以一定的时间作保证。而这个任务正在被电影电视全面取代并且电影电视更具有直观性与快餐性,适应了人们快节奏的生活。何况乎还有专门讲故事的杂志来补充可能存在的空缺,如当下中国就有《故事会》和《今古传奇》等杂志正在努力填补这个空缺。戏剧也有这个功能。再者,《读者》、《青年文摘》、《知音》等人文杂志也不断地挤掉了人们的休闲时间。人们不再有时间和那份闲情逸致手捧一本大书,来慢慢倾听作者讲那个起伏跌宕的故事。人们当然也需要认识世界和接受教育,但行色匆匆的他们通过学校教育和会议学习以及更方便的通过网络搜寻就可以解决。时间对于他们来讲不是用更漏来计算了,而是分秒必争了,所谓“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就充分表明人们有多么的急迫。更要命的是已经深入人心的奥运会精神就是“更快、更高、更强”,没有最快,只有更快,这纯粹就是催命符了。这样一种情态,在根本上就消解掉了人们对于小说的神秘感、耐心和热诚,可能我们再悲痛的恸哭也挽留不住他们远去的脚步。路遥《平凡的世界》和高阳《红顶商人胡雪岩》一度时间的受追捧只是因为它们分别可以成为励志教材和商战宝典;而风格相当强劲的长篇小说《牛鬼蛇神》(马原),《土司和他的子孙们》(阿寅),虽然上了央视书榜,但并不能激起广泛的社会议题,显得形单影只,再如2011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张炜的《你在高原》、刘醒龙的《天行者》、莫言的《蛙》、毕飞宇的《推拿》、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

也竟然无人喝彩,一经上榜便湮没无闻。当下,只是几个文学青年和圈内几个老迈作家自惭形秽地传阅几篇曲高和寡的小说,小说的生命力不会比中晚期肝癌患者乐观多少。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女作者开始用半生不熟的手法在网络或者纸签上胡乱演绎武侠、言情、都市、修真、玄幻、穿越等等小说来吸引眼球(相对传统而老道的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和琼瑶的言情小说艺术水准当然较高,不过而今也成绝唱),但目下读者还是烟消云散。更有甚者干脆用下半身写作来留住读者,姑且不说这样作本身有多下作和文学堕落如此本身有多难堪,就是从实际效用来看,在当下开放的社会里,众多的读者也完全可以通过看A片或者亲自演出来满足他们对于下半身的好奇,这就给了小说一记响亮的耳光。此一时,彼一时也。白云苍狗,物是人非,灯火阑珊处,小说只能是苟延残喘了。

(二)诗歌无奈气若游丝。诗歌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文学样式之一。它与人们的劳动与生活也具有最为紧密的联系。最初的诗歌没有那么神秘,也没有那么阳春白雪,它其实就是人们劳动的歌唱。这样,在骄阳下和风雨中的劳动者就是当然的诗人。即使后起的文人诗歌,也是直接歌颂劳动和爱情或者批判统治者的胡作非为,一部《诗经》,不温不火,意象纷纭,清新明快,给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再后来的各类诗词,都给我们营造了一个多姿多彩、阔丽无比的审美世界。中外诗歌无疑都遵循了共同的规律,而且也都达到过它们令人浩叹的辉煌。可是,一声鸡鸣划过历史的天空后,居然绚烂归于寂寞,曾经的辉煌已经黯然失色。莎士比亚已成绝响,唐风汉韵大江东去。我们不能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

到了今天,无论中外,“诗歌已死”,这是事实。就中国诗歌而论,这个死,有两个表现:一是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民族诗歌(古典诗词)在以破坏古典文化为主要任务的狂飙突进的“五?四”运动过后,生命旋律戛然而止;二是先天不足的、跟人学样几乎完全抛弃了民族性的“新诗”(自由诗)经过几十年的折腾后,除了像艾青、贺敬之、李瑛、徐志摩、戴望舒、余光中、卞之琳等辈的经典佳构还在灿烂星空熠熠生辉外,其它诗人和诗作都几乎湮没在了浩淼的历史浮尘之中,这里尤其指后者。当代诗歌之死,除了社会原因而外,诗人们的自我作践是一个基本的因素。西方诗歌进入现代后,各种流派各派观点纷至沓来,让人目不暇接,但没有一家一派是真正把诗歌当做文学的,而是当做自我把玩的物件,远离了受众,远离了他们置身其中的民族与国家。他们用看似惊世骇俗的观点消解了原来的价值,但并没有建立起更新的崇高的价值,他们只是破坏了原来的世界而没有建立起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们带着玩世不恭的情绪用荒诞的诗行去对付荒诞的世界。他们躲在自己的螺壳里玩弄文字以为这就是诗歌创作,他们以丑为美、颠倒黑白。他们的文学主张经幡飘扬而诗歌写作满手污泥。他们褪尽了世界的惠风和畅与莺飞草长,他们遮蔽了生活的月落乌啼与江枫渔火,他们不懂得诗人应该“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他们不知道灵性的自我写作其实是神性的高度张扬而不是满足一己之私。诗已经堕落为一个个词汇毫无规则堆垒起来的板块建筑而不是对生活的歌唱。他们肆意消解原有的规则,狂乱挥霍自己的想象。但尖叫不等于歌唱,响声不等于旋律。他们终于玩完。而上世纪中期开始,中国的一些诗歌作者和诗评者,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毫无节制和选择地把西方的这些垃圾理论移植过来,把交媾当爱情,把妓女当圣哲,把牛粪当玛瑙,把冻疮当桃花。神圣的诗歌创作成了个人病痛时的哭喊或者嗝食后的响屁,甚至百无聊奈时的连天呵欠,蹲坑遐思处的操作提示(比如“尿不到里面算你短,尿到了外面算你软”),堆垒文字的功夫并不比小孩搭积木强,但他们往往自视甚高。他们的诗是不会写给“下里巴人”看的,甚至也与专业的诗歌研究者过不去,越是惨不忍睹就越是高深莫测,当然也就越是学问深厚。今天有人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把三岁孩童都弄得懂的文字随便一堆垒,也就成了诗歌,自己也就做起了诗人来,据说有的还获得了茅盾文学奖。马丽华的“梨花体”已然没有梨花带雨的诗情诗思,车延高的“羊羔体”委实使得诗才诗意荡然无存。这既是个人的悲哀也是社会的耻辱。聪明的读者当然就选择用脚投票。中国诗歌也终于玩完。即使有几个良知未泯的诗人还在坚守原来的写作原则并且也不乏清新可人的好作品,但他们反而成了诗坛的另类,整个诗歌已是奄奄一息,似乎还看不见回光返照的半点兆头。

那么,诗歌在当下还有没有复兴的可能呢?笔者以为,这种可能性不会比在某党管制的某个国家实行民主的可能性更高。原因除了诗人们还在继续自取灭亡外,今天的社会背景可能也是一个更根本的因素。在当下,娱乐主义的喧腾扰攘,实用主义的无孔不入、神圣光辉的江河日下,物质主义的深入骨髓,消费主义的泛滥成灾,以及痞子文化的遍地奔涌,生活本身的越来越机械化、格式化、非诗意化,以及肆无忌惮的地球人把自己生活于其中的星球糟蹋得面目全非,导致人们丧失了对美好家园的浪漫怀想,已然忘掉了精心呵护和深度开掘自己的灵性,整个社会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状态等等,都会使诗歌难于找到自己广泛的知音,诗歌的读者群体正在一泻千里地消失。没有了读者,诗歌也就只是写作者自家的玩具。作为社会意识形态,诗歌的命运也就是“永垂不朽”。

小说、诗歌的不受待见,可能恰恰就是散文崛起的机会!

无论社会怎样发展,人类都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精神生活,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精神食粮。人们还是需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是钟情“鹂鸣翠柳,鹭上青天”;还是憧憬梦里水乡、一蓑烟雨;看见“红杏枝头春意闹”或者“半江瑟瑟半江红”也会触景生情;面对“天空高远,生命苍茫”也还是会多少生起些遐想。窗外的月光,河边的绿柳,嵯峨的青山,柔媚的绿水,十里蛙声,一树秋蝉,半塘荷叶,满天星辉,以及飞雪堆烟,日烧晚霞,蒹葭苍苍,秋水伊人……这些都还能引起人们的种种情思。而各种快餐文化带给人们方便的同时,也加剧了人们的浮躁与忧虑、孤独与迷茫。审美是人们与生俱来的一种需要和能力,社会还得尽可能地为人们提供审美对象,而且这种对象还要给审美主体提供审美创造的契机、空间与可能,在审美过程中主体自己得到了再现与展开、实现与提升。简单的说,人们需要稍事休息、涤除玄览、观照自身、安顿灵魂,并且这一切都是自己可以把握的。这就只有依赖阅读,依赖于倾听与诉说。而如前所述,诗歌和小说已经不能达成这种愿望。那么,能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以创造优美意境见长的抒情性和叙事性的文学散文(即美文)对于读者来说就是比珍珠还要珍贵的艺术品类。从这个角度说,散文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只要我们抖落一路风尘,平静烦乱心绪,提升美学修养,丰实知识底蕴,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担当与自任,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迈与自信,筚路蓝缕,精心营构,我们的散文就有重新脱颖而出、笑傲江湖的可能。我们可以期待也可以预见,今后至少在几乎一个甲子的时期内,散文还会创造出它应有的辉煌。

因此,我们散文在当代的历史方位就是:承上启下,正逢其时。

四、结语

那么,自然我们对今后的散文创作就有比较传统也比较高的期待:(一)作者需要在否定之否定意义上回归传统。传统的创作原则和创作方法仍然有效,当然允许有创新有发展。我们所说的回归并不是回到原点,而是相似于原点又高于原点。但无论如何,完全脱离了传统的散文创作就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二)写得再干净一些,再明快一些,多考虑受众的感受。不服务于读者、抓不住读者的写作是毫无意义的。(三)写得大气一些。作者要走出自己的象牙塔那幅小天地,直面和投入波澜壮阔的现实生活,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写作时要做到“选材要严,开掘要深”,立意要高远。(四)写得更真诚一些。文以情动人,作者要打动读者必须自己首先被生活所感动,只有真诚而浓烈的情感才能够与读者同气相求。要坚决杜绝无病呻吟的矫情之作。(五)多担当一些。要有“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高迈情怀。作者要把写作散文当做一件神圣的事业来进行,“如果一个国家的散文不兴旺,很难说这个国家的文学有真正的兴旺。散文如同布帛麦菽,是不可须臾离开的”(汪曾祺语)。作者要关注民生,关注民族,关注国家,关注生命,关注人类,关注地球,甚至也要关注宇宙。(六)更有思想厚度一些,当然思想也应该更隐含一些。思想是文章的灵魂。坚决杜绝那种徒然浪费读者宝贵的时间而不能提供思想启迪的轻飘飘的散文。(七)写得更美一些。作者必须遵守文学作品创作的规律,必须将散文写成真正的文学作品,必须为人们提供真正的审美对象,必须让读者阅读作品后心灵能够得到真正的净化,人格得到真正的升华,灵魂得到真正的休息。散文一定应该是美文,它应该再纯一些。得乎此,存乎此,散文它就一定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一个文学品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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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余光中.散文的知性与感性[J].羊城晚报,1994(7.24.)

(根据2012年8月12日在武陵山“涪陵区第五届青年文学讲习班”上的发言提纲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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