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婆娑

春色空?，秋意婆娑。

说到春天，蜂飞蝶舞之外，我却更喜欢春色空?。细蒙蒙的春雨绵绵密密地下着，站在故乡的山头，便可见村屋的黑瓦之上，村树的枝叶之间，缓缓地升腾起氤氲，升腾起雾霭。这个时候人的心境便由缠绵而悱恻，由怅然而自失。

空?的春色虽美，自失的心境也不失为一种身心境界。然而，我却更喜欢秋意婆娑。

老屋的后院有两棵枣树，一棵歪脖老皮，颓然而立在后院的西角。一棵枝繁叶茂，正欣欣向荣的似一个浑身是力气的壮汉，傲立在后院的正中央。初秋时节，青绿淡黄的枣儿就挂满了枝头。这样的时候，雀跃的鸟儿每天都会光顾我的后院，在一番精挑细选之后，鸟儿们细细地品味着枣儿的醇香。饱餐一顿不说，临走时，老鸟儿还不忘了选一个红彤彤的，啄在喙上，挥动着翅膀满足地给巢中的小鸟带回一份惊喜。

儿时空灵的心，是不知道木叶的枯意的。仲秋时节，我的后院里会有层层叠叠的秋叶。泡桐的落叶硕大，垂柳的落叶尖细，枣树叶落簌簌有声，老槐叶黄了，却挂在枝头，颤颤巍巍的。这时从后院走过，脚踩着落叶，软软的像冬日的暖床。我总会不禁低头弯腰，拾捡起模样各异的叶子，拿在手里端详。那时的我心里在思索着些什么呢？当一片老槐叶悄然坠落，恰好落在我的头顶，我伸手拈起老槐叶，抬头望天，举目之时，年少的我是在望月怀远吗？

秋日的田野，少了忙碌的农人，走了滚滚的稻浪，骄阳含羞，晚风习习。一个人坐在田埂上，没有思绪，没有爱恨，没有期待，没有畅想，我的年少的心干净得没有一丝波纹。秋草不再疯长，安静得哈欠连连。秋草的气息，不像春花那么浓烈，不似夏荷那般搔首，也不如冬梅那般傲立。秋草的气息是清幽的，不似隐士故作清高，不作骚客卖弄沉吟。秋草就在秋阳下那么懒懒的，不高唱繁盛，不低首凄切。秋草就是我年少的心，无所谓勤俭持家，无所谓壮心不已，无所谓古往今来，无所谓踌躇满志。

不远处那一口池塘里，半塘秋水，一汪明澈。水面上没有了自称素洁的青莲，没有了浮躁不安的跃鲤，没有波纹，没有涟漪，没有浪漫，没有孤寂，只有一只四足纤细的秋虫，迈着长腿在轻盈中漫步。秋水的澄澈正如我年少的心，有秋水就够了，无须伊人烦扰。

秋夜不寒，当我站在老屋的木楼上，拿着手中把玩的手电，照向窗棂外的夜空时，不料光柱落在了那棵粗腰的泡桐上，枝头那只正在酣睡的斑鸠抬起了头，却又扭过了脸。那一刻，其实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秋夜是那么的宁谧，枝头的斑鸠是那般的豁达。

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我说人生若只如未见。初见如春色空蒙，未见却更似秋意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