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咋就这么难

(一）

在我的脚刚迈出校门时，姨的话就劈头盖脑地从手机里传来：娟！你磨蹭啥，人家早就等你了！你还想不想把自己嫁出去？泼妇！这两个字一下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干脆挂掉电话来对付她的盛气凌人！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流产了。妈那双可怜巴巴求姨的眼就象路边的霓虹灯般闪了一下，我不由打了个激灵。马上就到。我压住直往上冲的火气换了近似讨好又似感激的话。又补充了一句：姨，谢您了！您就放心吧！

去哪里？师傅问。上岛咖啡。我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室喘着气说。路旁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窗在我的眼前晃来荡去，他们在玻璃窗上跳来蹦去的样子象极了我此时的心。激动？这种相亲的事从大学毕业到现在重复过多少次了，我不曾计算过，但见过的对象快一个毕业班了吧。麻木？对！是麻木！这种推销自己的方式跟妓女让嫖客挑来拣去有什么两样？在我正纠结这个比喻是否恰当时，未来得及消化的晚饭直往上翻，就要哽在喉咙了。晕车？师傅不耐烦地递过来一个塑料袋，一起递过来的还有厌恶的眼神。我憋住气，还好，给憋回去了。

我站在咖啡屋旁定了定神，经风一吹感觉好了许多，下意识地在那透亮的玻璃上瞄了两眼，身体转了两下，正在舞弄头发的手被手机铃声定格在头上。

刚一踏上二楼，我就看到一只手在最里面靠窗户的地方象一面旗子似的招摇。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没事。这不夹方言的普通话证实了姨说纯城市户口没拖累的话。透过朦胧的灯光我的眼向着他瞄了过去，没想到正和他射来的目光撞了个满怀，我赶快把羞涩埋在胸前，这种感觉早不属于30岁的我了，怪了，这熄灭了好几年的火焰咋又燃起来了？

我不得不再次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在姨眼里无可挑剔的男子了：五官不算精致但还顺眼，衣服也还蛮有品味，对！吸引我的恐怕是那眼睛里射出的智慧的略带狡黠的光芒吧！到底是什么，真还不好说。我就不免想起我在出租车上奇怪的心跳，心跳还有预报？

加糖吗？他殷勤的问话里透漏出他对我的喜欢，他射来的目光传递了他的心思，这点，我这个“老女人”还是能懂得。谢谢，我自己来吧！我说。他却没把勺给我，而是把糖放到我面前的杯子里。哪里毕业的？他问。临汾师大。我答。上课累吧？他问。还行！我答。我太不喜欢这种没话找话象审问犯人似的谈话方式了。我知道他的职业：银行会计。年龄：27。甚至他家有几间房几口人都清楚，姨在我跟前唠叨了若干遍了。尽管我不太在乎这些外在附加的东西。但谁不愿意自己嫁得好点呢？何况象我这样步入剩女行列的人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扯着。说实话，我还正想就让这幅画面在时间里定格。这种久别的诗意的生活早不属于大龄的我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说：不早了，咱们走吧。一边帮我拿放在椅背上的风衣。好吧。尽管我心里十二分不愿意。

我送你回学校吧。他一边帮我开车门一边用带有命令的口气说。我喜欢这种强制的不容你分辨的语气。象个男人！我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我打量了一眼横在前面的轿车，一般！但毕竟是车啊。我不知道一向清高的我啥时变得这样庸俗了，我真讨厌现在的自己。跟我们村里那些结婚要彩礼的姑娘又什么两样？不过，也没什么两样。

车向前不急不缓地行驶。我把视线转到窗外，那霓虹灯还是那样蹦来跳去但却比来时妩媚了好多。车内静的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忽然，我的手触电一般，正要缩回，却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心里漫上了一种喜悦，我感到喘气都有点不顺了。你多大了？他打破沉默。却也打碎了我那颗浸在幸福里的心。怕鬼就给撞上鬼了。问你就说25了，别再少根筋了。姨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了飘过来。这骗人的话我是说不出口。30了。车身抖了一下，我的头差点撞在车的玻璃上，我被握着的手被孤单地搁浅在扶手上。你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掩饰住因上当而愤怒的心。

车就在学校的门口停下了。他礼貌的下车帮我开门，这点我还是没看错。再见！认识你很高兴。我觉得他说这话有点违心，但我还是被感动了。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我真想从后面把他抱住，但是，我忍住了。

再见。还能再见吗？时间把这句话复制过无数遍，但答案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