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

小女子之小，不仅与年龄有关。但要把它与道德、品格扯上关系，如“小人”之小，似又不甚妥当。考察她们的行径，我也只有以小称之才感到快意，盖“小女子与小人为难处也”。

读小学二年级时，比起同学来，我个儿矮，年龄小，也更懵懂无知。一天，这所乡村小学来了一个照相的，当时很稀罕，有很多人围观，我也在里面凑热闹，没曾想祸从天降。

过了几天，照相人送照片来，一个五年级的女生闯进我的教室，把一张照片摔到我脸上，指着我破口大骂，逼着我赔她的照片。若非我爷爷在此教书，我好歹也算个“知名人物”，早被她打个满脸开花了。原来她的美丽玉照一不小心竟让我充当了背景，真是大煞风景，哪有不恨的道理！我本来就有些自惭形秽，此时更觉理亏，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也不知那一关是如何熬过去的。

多年来此事都让我不能释怀——平白被人侵犯了肖像权，竟还自觉理亏，任由她横行霸道，好没志气啊。

上高中了，我这小土包子进了城，住在亲戚家，上学放学都步行。亲戚单位有一女孩儿，恰与我同班，每当她骑着个漂亮单车走过我身旁，总会同情地瞟我一眼，让我心里一边难过，一边敬她为女神。终于有一天，她在我身边停下，说我载你。刚想推辞，看到他脸上略带嘲讽的、不容分说的笑容，只好妥协，说，还是我载你吧。

我笨拙地骑着车，感觉身后的小姐真有千斤重（人家倒真的不富态）。路人的目光凉冰冰地打在我背上，冷飕飕的，原来背上早沁出了汗珠。快到学校大门口，我怕同学看见，刚想停下车子，那女神便如吆喝牛马一样喊着：快走快走！我只好硬着头皮骑到教学楼前，停车时差点儿摔倒。我红着脸快步溜上楼梯时，身后那快活的娇笑声躲也躲不开。

参加工作多年，才有机会调到目前的单位。同时分来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女的。因为是同年，她们便没大没小，对我无所不为。一天内急，刚解决掉，看到她们从厕所的那一边走出来。此时此地，好不尴尬。但那两个小妮子却远远地隔着几丛花，指点着我笑弯了腰。后来在某个挺严肃的场合公干，我选个离她们远远的位子坐下来，心想可清静一下子了。散场时头上被什么猛然来了一下子，抬头就看见她们正使劲儿抿着嘴大摇大摆地走开。我说小姑娘，守这么多人，我又不跟你去放羊，你拿的又不是皮鞭，干嘛重重打在我身上？

虽然吃了不少苦头，我心里还是有一个隐秘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小女子，亲手把它养大成人。且不说她幼时会多么温婉可爱，少女时多么温柔可人，成人后多么温和孝顺，单是那种敢想敢为、霸道乖戾、无所顾忌的做派，就让人快意。守着老婆肚子十个月，她却生下一小子。愿望落空，好不失意。一天正向老婆倾诉遗憾，六岁的儿子在一旁说，你们这么喜欢女孩，就把我变成女孩得了。我大怒，喝道：“住嘴！你只有一条出路，就是长成大男人，若只长成小男人的话，连给小女子欺负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