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垦海涂有我，治江筑堰亦有我(上)

我们上虞是一座江滨城市，虞南是山，虞北是海，有长达45公里的海岸线。曹娥江自南而北贯穿全境，入注杭州湾与钱塘江交汇相融。

沿海泥沙淤积，滩涂资源得天独厚。然而因洪水与涌潮冲荡搏击，曹娥江江道摆动频繁和滩涂涨坍不定。沿海百姓饱受了海潮入侵、倒江塌涂、抛家别园之苦。

为了解除沿海百姓的疾苦，更是为了获取宝贵的土地资源，早在1969年10月，我们上虞人就开始了围涂造田。这年的12月14日至30日，沿海8个公社发动民工3万人，投入了49万工，完成土石方72万立方米，围垦土地3500亩，打响了围涂的第一枪。

自从“六九丘”初见成效，随后，上虞人民连年奋战，相继围成了“七0丘”、“七一丘”、“七四丘”、“七五丘”、“七六丘”、“七七丘”、“八一丘”、“八四丘”、“九一丘”、“九四丘”、“九六丘”一期、“九六丘”二期、“九六丘”三期。

1969年到1997年，在短短的28年时间里，广袤无垠的海涂使上虞的版图向杭州湾快速拓展了247200亩，谱写了一曲又一曲“战天斗地”的壮丽诗篇，这是我们上虞人民唱响的时代旋律。

“虞舜儿女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对许多亲历海涂围垦的上虞人来说，海涂永远是他们难以释怀的情结，围垦永远是他们生命中的亮点。

而我作为生长在上虞这方土地上的人，也有幸参加了一次围垦海涂。我不但曾经下海围过涂，也曾经上山治过江。

我可以满怀自豪地说：围垦海涂有我，治江筑堰亦有我。

我参加的是围涂“七六丘”，这是上虞历史上投入民工最多、战线拉得最长的一次大规模围涂。无数的民工用肩膀，硬是挑出了一大片土地。这是一个当代愚公移山的神话，给我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

据记载，围涂“七六丘”，全县共发动了民工15万人，投下了284万工数，修筑堤塘22公里，完成土石方364万立方米，围垦土地5.5万亩。

1976年11月，正是秋冬农闲时节。

在上虞县委县政府统一部署下，全县15万民工大军挑着铺盖行李，带着铁锨土箕，浩浩荡荡地开赴了海涂。

在茫茫海涂安营扎寨、设灶架笼，在寒风凌凌中，披星戴月、风餐露宿，赤着双脚，手挑肩扛，用最原始的劳动工具，不畏严寒、日夜奋战，硬是用“人海战术”平地挑出了一道拦海长堤，筑就了一片广袤的海涂，向大海要桑田。

我清楚地记得，当年我们百官大队下属五个生产队的民工，是按照军事编制组成了民工营。而我们第五生产队则成立了民工连，连长是赵岳标，我们的驻地在“新建庄”。

围垦海涂一般都是就近安排住宿，搭草舍，架灶台，栉风沐雨，风餐露宿，在恶劣的环境下，条件十分艰苦。

草棚，是自己搭建的。几根毛竹一撑，上面盖上稻草就是草屋，非常简单。

在潮湿的地面铺上厚厚一层稻草，再摊上棉被就是睡觉的床。

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大家都是统一打地铺。

由于草舍不严实弥缝，风从稻草缝中钻进来，晚上常常被冻醒，浑身打颤。

围垦海涂是一面挖河，一面筑坝，必须在一个月中的低潮期间全部完成。

海涂上红旗飞扬，那是每个单位的战旗，也是堤塘标段的分界线。

我们连队出工时红旗领头，干活时红旗插在泥地上，收工时再把旗子扛回宿营地。

噱头势蛮足，很有一种部队的氛围。

十多万人集结在一个狭小的海涂上，方圆几里，人山人海，远远望去全是人群似有千军万马。

排着的队伍是一队接着一队，而排着队伍的人是一个紧跟着一个。

挑着烂泥的队伍喊着“嗨哟嗨哟”的响亮号子从这条堤埂上去，挑着空畚箕的队伍又从另一条堤埂下来。

这样的队伍不下有几百支。

一段段堤埂都有红旗插着，分得清清楚楚，

一片紧张有序的火热场面。

大家冒严寒、踩冰雪，在“蟹壳冰”上，赤足徒步，陷一脚、拔一脚地来来回回挑着烂泥，快速地行进着。

海面上刮来的风特别的大，打在人的脸上，隐隐生疼，大堤上无遮无挡，寒风透过厚厚的衣服，透心地冷。

围垦中挖泥挑土的劳动强度真的很大。

一担烂泥大约有一百二三十斤重，平地里挑挑，也许还不会喘粗气。但海涂的泥地下面像是“席梦思”床垫，挑着担子的双脚踩下去，那海涂滩泥会软软地往下沉，可当踩下去的脚往上一提，海涂滩泥竟又会弹跳起来。

这样折腾，一百多斤的泥担，挑起来却比两百多斤的担子还吃力。

我因为个子比较矮小，肩上挑着一百多斤重的烂泥，连拖带移挪步在泥泞的滩涂上比别人更加吃力。

但我还是咬着牙紧跟着队伍，继续前行，和其他人一样来回挑，从河底把烂泥一步步挑到高高的堤塘上。

一天下来，肩上就起泡、红肿，几天以后，肩头磨起了老茧。

对这种连日的超强度的劳动，使我不堪重负，但我从不叫苦也不喊累。硬是凭着坚强的意志，挺直着脊梁，用不屈不挠的精神坚持了十多天，直到完成任务。

我的行动，我的精神，连长赵岳标都看在了眼里，对我非常赞赏。事后，对我进行了表扬。

其实我心中很明白，我是百官大队的团干，必须好好干，起到模范作用。

不过这种围涂精神也只有在那个“农业学大寨”火红的年代才会有的！

我以为围垦海涂当年也是来之不易的，是上虞人民用汗水和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

当时大家住的是大通铺，吃的是大锅菜；冷风和着干菜、米饭，肚里没有半点油水，而工作负荷则是超强的，劳动和生活条件十分艰苦。

但是生产队的领导没有忘记大家，党小组长赵伯均和生产队长朱善德来前线慰问，还带来了在百官杀的一头猪，给大家改善生活。

在物资紧缺的贫穷年代能吃上猪肉，大家欢天喜地非常高兴，这场面比过年还要热闹。

我记得，当时相邻的一个连队，百官大队第四生产队杀猪打牙祭，我有个春晖高中同学王炳耀过来叫我喝酒去。

那个时候，我还不会喝酒。

但我也跟着他们一起高兴，大碗喝了很多“抢毙烧”白酒，大块吃了很多猪肉。那个痛快、舒心，终身难忘！

当晚，我醉了！我喝醉了！

竖日早晨，我晕糊糊地躺在床上爬也爬不起来，王炳耀与他们的人特地过来问我：要不要替代我去挑烂泥。

仅仅就是这么一句问话，让我的心里感到暖暖地，足足感动了半天。

为了这句话，为了这一次吃喝，我还是撑起来坚持上工地。

在海涂的日子里，我自始至终没有请过假也没有缺过工。

四十年星转斗移，五百回月缺月圆。当我们蓦然回首，历数围垦坎坷事，往年岁月峥嵘稠。

当年的人山人海会聚茫茫海涂，当年的肩挑背扛战天斗地，当年的历经坎坷决不言弃，当年的辛勤付出青春无悔，磨练了上虞人的坚强意志，积淀成一种生生不息的奋斗精神。

最近，中央电视台新影制作中心正在我们上虞开拍反映40余年来百万上虞人大围涂历史的电视纪录片《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