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牛

这是30年前的一个故事。

那时，农村实行土地承包，王二家分了十来多亩田地。为了耕作方便，王二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在集市上买了两头牛。一头浑身透黄，没有一根杂色毛，王二就叫它大黄；另一头整个躯干也是黄色，只有前额长着一片白毛，就象古戏中丑角脸上的一块白，王二给它起名叫花脸。

大黄性格温顺，对人友好，你要是走近它，就用和蔼的目光瞅瞅你，然后，就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你了。花脸不是这样，它爱用怀疑和警惕的目光看人，不喜欢人靠近它，不然就又躲又跳，显出很生气的样子。

这两头牛对待劳动的态度也不一样。大黄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让干什么活都是不声不响地埋头苦干，整天总是那不紧不慢，悠然自得的样子。花脸就有点滑头了，它能拉磨不拉车，能拉耙不拉犁，并且干一会儿活，不是瞪眼喷鼻，就是踢套，不管怎样的喊呀打呀都无济与事，有时王二急得一身汗也治不了它，就只好让它歇一会儿。这样一来，王二一般就喜欢给大黄派活，懒得和花脸生气。大黄对此抱着老实勤恳的态度，无怨无悔，让干就干。有时干完活回来，大黄一下套就卧在地上一边歇着，一边嘴巴咀嚼着。花脸则在一边用嘲笑而得意的目光看着它，好像在说：老实的家伙，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就得把我累坏了。大黄此时总是爱理不理的，照样嘴巴咀嚼着，并且灵活地甩着尾巴，好像说：你不要太享福了，多干点活有好处。

花脸干活不争先，但在吃东西上可一点儿亏也不吃。见主人来送料，它高兴得摇头甩尾，四蹄跳动，两只大眼只盯着主人手里的料撒在哪里，然后，就头也不抬地拱在那儿，边吃鼻子里边喘着粗气，拼命地争抢着。有时，王二为了照顾大黄，就往大黄那边多撒些料，花脸见了很不高兴，自己的吃完后就去抢大黄的，抢不到就用头去抵大黄。王二没办法，只好再多给它加些料。大黄呢，从来不和花脸争吃，王二来喂料，它只是抬头看一眼给它不给，要给就吃，不给就吃草，只要能吃饱，就心满意足地在地上一卧，好像有意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准备迎接明天的劳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大黄在劳动中炼出了强健的体格，浑身是劲。花脸吃得膘肥体壮，满身是肉。经过几年的艰苦创业，王二的日子也一天天地富裕起来了。他看到李四家买了一台拖拉机，干活顶七、八头牛用，羡慕得一夜没睡好觉，就和妻子商量想用积蓄的钱，再加上卖一头牛，也买一台拖拉机。妻子听了满心高兴，说，就把花脸卖了吧，它不好好干活，又能多卖钱。王二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王二就找来一个买主，是个杀牛的。这个人一见花脸的模样，嘴里不停地说：中，中，你说价钱吧。花脸多聪明啊，看见这个浑身油烘烘的，透着一股牛肉味的人，对它指指点点，它已经感觉到主人的用意了，心里直发抖。开始它是用仇恨的眼光瞪着王二和屠夫，在地上来回走动着，显得非常焦急。后来又用可怜和哀求的目光看着王二，好像在说，不要卖我了，我以后会听话的，会用浑身的力气干活的。可是王二这时想到的是花脸以前贪吃懒做的德行和要买的拖拉机，还是照样让屠夫把花脸牵走了。

这时，大黄卧在地上，一边悠然地甩着又细又长的尾巴，一边瞅瞅花脸，好似在说：还是老实点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