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旧友纪实
某日,忽而心血来潮,特想去看望一位久未联络的旧友,迫不及待,说走就走。
让我突然下此决心的原因是,之前偶遇一人,对方闲聊中透露,有人在惦记你呢,说你们好久不见了。
谁呀?很好奇,很诧异,对方一说名字,哟,她?亲切感油然而生。的确,我们应该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吧,期间从无联系,杳无音讯至今,好难得,无意中竟然有了她的消息,且心有灵犀,彼此都在牵挂对方。
开心得不行哦,一来有了她的消息,二为她经营着实业。
途中,往事清晰如昨,思绪万千涌动,想起了青春年少时的纯真,青葱岁月中的无忧,嬉笑玩乐时的疯狂……那时,四个女孩常结伴相随,大大咧咧的阿琴,风风火火的阿亚,天生丽质的阿美和文静内向的我。
印象中,美人胚子的阿美,具明星气质,个子高桃、身材苗条,眼大、鼻挺、唇红齿白,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爽心悦目(最适合做牙膏广告哈),肤若凝脂,双眸含情、顾盼有神,那眼睛是会说话的哦。那身材、那面相,绝对让人过目不忘。关键还有,美貌如花的她,性格特好,勤劳、节俭、善良、大度……
今天的她,不知道会是啥样?
好期待!
到了她的地盘,门口站一帅哥,哈,那不是她老公吗?有点肥,显富态,华发稀疏,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哇,你那么胖了啊?还认识我吗?”
帅哥一听,强烈抗议:“怎么可能不认识?”紧跟着,没忘讥讽:“你以为自己有多苗条啊?!”
大实话,咱也肥,充分体现出了现代生活的优越感嘿,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身材瘦削、害羞幼稚的小姑娘啦。大笑!
入内,见一女子正忙碌着,定睛细看,这不就是阿美吗?眉眼依然出众,身材照相匀称,风采不减当年,不由惊呼。
哪有啊?这不老了嘛?阿美故作淡定,嗔怪。
真没有,还是那么年轻,岁月并没在你脸上留下痕迹哦。
怎么可能?阿美还是谦逊着。呵呵,看来她的性格没大变。
于是,那边,曾经共事的二男士在叙旧,温文尔雅,显得好有修养;这边,我与阿美久别重逢,聊得热火朝天,不由自主地高分贝,昭示着挡不住的喜悦。
基本上,阿美动嘴巴,我带耳朵,她讲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如痴如醉。这么多年的工作与生活,那是多么厚重的回忆录哦,百味杂陈,岂是随便一说就能表述清楚的?
聆听着、品味着,幼儿园老师出身的阿美,这些年来的人生轨迹,无异浓缩了酸辣苦甜,外人看着风光,夸她是老板娘,风光,富足,只有她自己知道,创业,哪有说说那么轻松?那不仅仅只是挖脑油、拼智慧,还得比体力、较实力,再说了,做一世生意缺一世本钱,资金始终在周转,现钱却没见着几个,手中的余钱不如人家挣工资的呢,呵呵。
想当初,阿美毅然从幼儿园辞职,脱离教育系统,沉入工厂中,一心一意辅佐老公艰苦创业,老公管外,她管内,能够自己干的,绝不另找别人,厂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切得精打细算,想方设法开源节流。为了这个厂子,一年365天,除了节假日能歇上几天,平时几乎从无休息天,只在生意萧条之际,方有可能稍作懈怠。每天二点一线,从家到厂,再从厂返家,迎着晨曦起床,顶着暮色返家,说不辛苦,那绝对假话,方方面面,事无巨细,什么事都自己操心,什么事都自己承担,一个字——累!干了那么多年,纠结了那么些年,总觉得办厂辛苦,不值,一如鸡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但一旦放弃,应收款咋办?厂里积压的原材料、半成品、设备等等,咋办?…………地球人都知道,创业艰辛、实业不易,材料涨跌、销售起落、员工失衡、租金攀升……厂子关停还是继续的犹豫,骑虎难下时的纠心,让人感同身受万分理解。是啊,局外人难以体味的难与苦,怎是一个烦字了得?
言聊中,阿美的率真一览无遗,心直口快,干脆利落,秉性依然勤劳、节俭,旧厂房的办公室、工作场地等被她收拾得干净明亮,里面那间搭有小床以作午憩的内室,更布置得温馨宜人,橱呀柜呀的那些家具,呵呵,一望便知,那定然是她结婚的家当哈,舍不得丢弃,统统搬到厂里来废物利用了哦,不由莞尔。
你呀,我忍俊不禁,怎么什么东西都还舍不得割爱?
阿美也笑,没办法,性格就这样滴。
她还举例给我听,爱骑车,骑的还是单车。有一回,弟媳换骑新电动车了,将淘汰下来的旧电动车给了阿美,阿美也不嫌弃,拿来就骑。妹妹实在看不下去了,取笑姐姐:“你也太差劲了吧,别人淘汰下来的旧车,也会要?说起来还是老板娘呢,为什么自己不去买一辆新的?”阿美解释,我是真没觉得骑旧车有什么难为情的,呵呵,只是后来这车电瓶不行了,才换了新的,一直骑到现在,也旧了哈。
那你现在进出,还是骑电动车吗?
是啊,阿美漂亮的眼睛盯着我,补充道:“我不喜欢开车,还是电动车好,方便,扔在任何地方都放心。只有恶劣天气时,才让他来接我一下。”
那你现在还天天给职工买菜烧饭,当后勤部长?为什么你不请人呢?这样你确实太辛苦了哦,我都替她抱屈。
对啊,阿美笑吟吟的,请人也难哦,还是自己干吧,能省一点是一点,再说了,自己弄的饭菜放心,反正也方便的,职工习惯了,我也习惯了。他们喜欢吃我烧的菜,包括一些客户来,也不愿去饭店,偏喜欢呆厂里凑和,呵呵。
还挺有成就感,没辙。
阿美又说到一个细节,说某回有司机送货过来,递给她一份发票,让她转交给老板,阿美好脾气地应允着。陪同前来的客户问司机,发票给谁了?司机一指戴着袖套、系着围兜,正埋头扫地的阿美说,喏,就那个清洁工呗。客户立刻制止,胡说八道什么?她可是老板娘!阿美边说,边忍不住乐着,笑容非常灿烂。
不由自主地,我被她的情绪所深深感染。这是怎样的一位女性哦——
一身兼数职,忙了厂子的事务,再忙家里的杂务,还管公婆的衣食起居、头痛脑热。公公患绝症,嘴挑,更未敢怠慢,总备着他爱喝的酒、爱吃的菜。以至于公公有了依赖性,事无巨细都会跟媳妇细说,临终前对媳妇的孝顺念念不忘、感激涕零;
送儿子国外求学,偏让他攻小语种,儿子不负众望,边打工边求学,韩语学得相当出色,令人刮目;
整天围着厂子、家庭转,陀螺似的,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每晚不过八九点,打理完所有的事务,必定早早就寝,以至于外面的世界,她几无了解,还美美地陶醉于自己的小圈子中。当然更无时间能像别人那样,或打牌消遣,或保健美容,或逛街血拼,或周游世界,尽情地去享受生活;
…………
当今社会,物欲横流,利欲熏心,阿美依然恪守几近被遗忘的老传统,令我无法不为之叹服。
听阿美说,当年那么顽劣不化的阿亚(有例为证:当年自行车多稀罕哦,绝大部分人都视若宝贝小心翼翼,阿亚偏偏更喜欢骑着新车在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来回折腾,咧着嘴巴练车技,旁人几乎都心疼坏了车,她才不管),居然当了驾校教练,天天带着人踩刹车油门、摸方向盘,嘿,倒是符合她的性格;文化不高、遇事大大咧咧的阿琴,颇为了得,从经营汽配件起步,现涉足汽配、修理、贸易等,家大业大,已经是响当当的老板娘了。让人折服的是,无论大小车包括重型货车,她爬上去就能开,无师自通且水平超群;拎着皮包去收钱,每每旗开得胜……更让人大跌眼镜的还有——阿亚生了女儿,领养了一个儿子;阿琴生了儿子,偏去领养了一个女儿,俩人不谋而合,忙并快乐着,呵呵,顶礼膜拜也。
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每个人的人生轨迹,究竟是自己奋斗、创造出来的,还是一切顺从天意,冥冥之中,由命运之神在掌控着世间凡人的富与贫、苦与乐?
否则,我这几位旧友的昨与今,何以证明?
不得而知,一切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