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楣，尤见你笑
“水若汐，我喜欢你！”这句话却只能被我埋在心底，却在头脑呐喊许多次。看着她的背影多于正面的迎视，因为若是四目相对，便躲闪不及。
周庄，啊周庄，这个没出息的崽。周庄在这里不是地名，而是一个男生的名字。他就是我，圆圆的脸蛋，戴着眼镜，活泼可爱的性格，可悲的是，一米六整的个头让我自卑了许多年。为什么自己不是高富帅？起码要比水若汐高才是吧，她会理睬我才怪咧。
我学的是人物形象设计专业，现在快毕业了。专业的主科是化妆、发型、美容等，且大一刚开学没两天的时候，班里仅有的七位男生一下子转走了六位，剩下我一条独孤虫，哎。而且我们班的40多名女生都不“视我为宝贝”，拜托，我可是万红丛中一点绿，专门承托你们这些娇柔的花容，难道你们想叫别的班叫我们班女儿国吗？为嘛一个二个的学荀子劝学？我不转专业，不转。这可是讨老婆的绝技啊，为此专修四年，值了，想当年，张敞画眉那招，可是把老婆的心牢牢的拴住啦，喔哈哈哈哈哈。男同志们有几个会为老婆画眉毛的？
水若汐是我们学院同系的播音主持专业的大美女。在化妆间时，我们班的苗苗为她化妆时，旁边就围了几个男生，其中一个手托腮，直愣愣的看着水若汐，呆呆的说：“你长得真像李若彤啊！”苗苗只顾低头化妆，也不抬脸看他是对谁说的，顿时脸就红了，而后稍稍羞涩的应道：“啊，不是吧，我哪像她？”待她在化妆台上取假睫毛的时候，她蓦然看到我们几个男生都盯着水若汐看，她的表情变化很大，我能感觉到苗苗的心在紧紧的揪着，脸更加红。当时我想笑，但我知道，千万不能笑，这很伤人的。
“不是说你，化妆的，我是说若汐像，你多想啦！”没想到，那个问话的男生说得这么直接。苗苗，姓，苗。名，苗。族，汉。外号，傻乐。因为她爱笑，不过也爱哭。
苗苗这女娃自尊心超强，我看到她的眼镜片模糊了，她假装揉揉眼睛，继续化妆。可我明明看见别的男生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
“苗苗，你的假睫毛胶。”我站在苗苗的身后，给她递上。化妆师的职业病就是习惯到处找工具，专业的化妆师的工具是非常多的，而现在，我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些。而后，我接着盯着镜子里的水若汐看，她长得实在太漂亮，怪不得大学里每一届的元旦晚会、活动都请她当主持呢，身材曼妙，言语轻柔。
“化妆师，怎么把我的眼线画得不一样粗啊，还有，两边的眉毛不一样，麻烦你仔细点啊。”还未化完妆，水若汐说出了修整的要求，她说话的声音比唱歌还好听，像动漫少女在说话。
苗苗只是点点头，就继续修改了。
“你水平也太不怎么样了吧你。”晚会的男主持人之一韩俊彦走了过来，坐在若汐旁边，他就是一白面小生，穿身白西服就自以为是白马王子了还。
“俊彦，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水平可不在你之下哦。”若汐冲他嫣然一笑说。
“我哪敢跟你比啊，我是说化妆的那个同学，一定是没见过你这样漂亮的美女，所以拿笔的手在不停的抖吧。”他说着，把自己的鼻孔凑近她的面庞，几乎是要吃掉她吧。
更可恶的是，他还伸出中指，摸上她白嫩的面颊，点来点去，而后唏嘘了声：“这粉打得太厚。”
我以为苗苗听了，会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可是，她居然能沉得住气，也许为了练习化妆手法，她硬着头皮默默的化。竟也不知道反驳，这傻娃。
我看着韩俊彦就极度不爽，这个花心大萝卜，我早就在我班女生的“清晨八卦会”（课前几分钟）时旁听过，她们议论这匹扮羊狼，他一周换一个女朋友，把我们学校多少个大美女给糟蹋得一无是处了，这样的男生，居然，居然，所有女生都要巴不得靠近，我勒了个去。现在他还得罪我们班上化妆水平一流的个性堪称极品佳的苗苗同学。这不就等于是侮辱我们全班吗？我们是免费给你们服务的，又不是你们花钱雇我们，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熊样？
不过依我周庄的个头，打架是不可能占多少优势的了，我要以我的专业优势击败他。传说他每隔一小时就会侍弄自己的发型和脸蛋，哼哼，周庄我要你好看。
“你是这次晚会的主持人吧，呵呵。咦，你的眼线怎么化歪了，我来帮你补妆好吧。”我主动出击说。
“啊？歪了吗？”他连忙弯腰照镜子，轮换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观察自己的眼线。
“怪不得我看你的眼睛有点下趴，化法不同，就会影响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我来帮你提神，稍微修改就好。”
“嗯好好好，谢谢你啦，同学。”此时，他才从若汐身旁挪开，坐到了旁边的化妆台前，低头垂眼背稿子。
“不客气，我去拎我的化妆箱，等下啊。”我说罢便乐呵呵的去拎箱子了，我叫你侮辱我们苗苗的水平，还跟我的若汐搞那么暧昧。
原本我想趁他闭眼的时候，把整盒子的眼线膏直接倒在他的脸上，然后迅速跑出去。随后，我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非常快乐，一路奔跑······可是呢，我又怕浪费我的眼线膏，很贵的，跑掉的做法，又显得是我做错了事。
于是就换了主意。我看到他的眉毛下面有一根非常细小的杂毛，于是乎灵机一动。
“我先把你的杂毛刮了，就一根。”说着我手拿一把刀片，是很新很锋利的闪亮牌刀片。他在紧张而专心的背稿，没空理会我说话。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兔子不乌龟之速刮掉了他左眉的眉尾部分，哇咔咔。只等着他的尖叫吧，反正，你变丑了，我是无意的，你的表皮还是完整呦，俺已经很照顾你啦，啊哈。
“你怎么搞的？！！！”果然，他的小宇宙爆发了，屁股一瞬间离开板凳。而我，早就准备好挨骂的打算了。
“我的眉毛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小心！”他又仔细的照了镜子，捂着眉毛大嚷起来。我也觉得挺对不住他的，可是都已经下手了，还能怎样。韩俊彦一下子拽住我的两个膀子，使劲的晃啊晃啊，频率越来越快，我的头都被晃晕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我拿的是电动剃眉刀，不是手动的，我还从来没有见到像你这么帅的帅哥，于是手一抖，眉一挑，这事，就这么发生了，天杀了我吧。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向他道歉，真心后悔啊哥。
“哼！我变成这样还怎么上节目，以后怎么出去见人？今天真倒霉！”他很生气，我看出，他是真生气了。我挣扎出他有力的臂膀，跑到化妆间外面去，躲开他那暴躁的神情。我在反思自己，我真的做错事了，真是幼稚，居然这么做，还听见若汐也帮他说我的不是，哎！透过窗户，看到若汐在安慰他，我便更觉得自己错了。
“我来帮你补上，以后你等它长出来，一两个礼拜就又长出来了，很快的！要怪就怪他昨天和人扳手腕，连着几天手都在抖，原本以为今天会好呢，你别气啦！”苗苗傻乎乎的对他笑着，立即帮我救场。她三下五除二就化好了他那残缺不全的眉形，他恢复了帅气的模样，但是这样的结果真让我失望。不过转念一想，我却发觉我的做法的确很蠢。这样，不就等于告诉若汐，我是一个做事很矬的人吗？完啦，我什么时候成矮矬穷的代表啦？
很多天以后，我都再不敢去播音系12班，我怕遇见韩俊彦，依他一米八八的个头外加雄健的肌肉，一定会把我拎起来随手扔到楼下的垃圾车里的，想想就知道不划算。
可是水若汐也在班里，我只是想多看看她几眼。我不指望自己表白，我知道没希望，可也不会暗恋，她应该知道我的行为代表什么意思，只是过过眼瘾罢了，她就像一朵远不可及的盛开在山顶的雪莲花，只能在梦里笔尖徜徉，却不入我心。很多人扭头看她，让许多女生误会，以为我们是在看她们，其实都不是。
一个晴朗的天气，我在学校的录音棚外头听录音，旁边也有一些学生在外头等，估计也是来录歌曲的。只是里头的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见。苗苗不知什么时候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从窗户外头拉回魂来。
“我说，上课都已经20分钟了，你还躲在外头看什么啊你，有出息点好不好，你不是为别人活的！”苗苗说。
“你扯我耳朵干嘛，是你能扯的吗，啊？不要多管闲事！”我有点不耐烦，虽然她没用力扯。
“辅导员让我来叫你回去！我告诉你，痴迷于她有什么好啊，不就是长得漂亮吗？”
“我要守护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能低调点，小声的用气流吐露。
“已经有那么多人迁就她，围着她转了，你就松松手，放过人家吧，你以为你没出息不学习，她就喜欢你啦？”
“谁没出息？！走吧，我服你了，其实我不是在看若汐，是在看韩俊彦，我觉得若汐对他没意思，倒是韩俊彦自作多情。”
“好了，好了，自我暴露了吧，我就猜你是来这里看若汐大美人的。我们走，先上课要紧。”
在空荡的走廊里面走了很长一截，我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不上课。“你丫骗我！！”要不是因为她是女生，我真想扇她。
“哈哈哈啊哈，上当了！”她见我一副气鼓鼓的表情，笑得那么灿烂。一瞬间，我真想把她满脸的青春美丽疙瘩痘给挖出来，做成痘饼塞到韩俊彦的嘴里。
“走开，别老跟着我！”我生气了，停在空走廊里。她干嘛这样老出现，莫非是喜欢我？
“为什么你们男的都喜欢美女？”她突然这样问，不过这个问题很简单。
“给你两只宠物，一只面色红润光泽眼睛闪亮，一只面色发黄生满痘痘眼睛下趴，你选择哪个？”
“我选择第一只。”她扶了扶眼镜边，几乎没想就答。
“所以，你懂了，人的审美都是一样的，就像你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只会喜欢韩俊彦那样的人，懂了吧。”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伴侣跟宠物比？”
“不一定是伴侣，是喜爱的对象，人家还不一定要你呢。”我无奈的说。
“可我的确不喜欢韩俊彦。”
“我没说非要你喜欢他。”
“我喜欢你。”苗苗直视着我说，六目相对时，我愣住了，慌忙把眼珠转向地面，而后咽了口水，哎，也不知道自己拿来的口水，就是干涩的嗓子突然间就······
周围的同学们都看着我们，好像以为我们是在拌嘴的情侣。
“你说话要负责的。”我想了老半天跟了这么句，而后乘机一路扶着她的肩膀一起走到楼下，开始了长达35分钟的劝说。
待我口干舌燥、苦口婆心的说完以后，我们已经来到了食堂，我还请苗苗喝了杯奶茶。
她坐在我的对面，又露出她那灿烂的笑，嘿嘿的喝毕笑完，才说：“我开玩笑的。”
“啊！！！！”我差点没被她的话晕死。怪不得我在劝说的时候，她有种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那皮肉间微妙的组合怪异到我觉得是九星连珠的天象影响而成的，“你撒谎，你明明就是喜欢我，不然你跟踪我去录音室干什么？”
“嘿嘿，嘿嘿。”她又捂着嘴笑开了。
“因为，因为的不是开完笑的，刚才的玩笑，其实是我开玩笑的，嘿嘿，你懂了吧。”她说完，就放下奶茶的杯子朝寝室门口走。而我，追了出去，喋喋不休的追问，直到遇见了猫叔。猫叔是只流浪猫，不知何时来到我们学校，他会溜到女生宿舍要吃的，蹲在宿舍楼的正门口，坐姿绅士，有时习惯性的趴在楼前的一辆摩托车上晒太阳。
毕业许多年以后，我和苗苗偶遇，一起在某剧组化妆，苗苗她还是如往日模样，爱傻笑。苗苗问我和我现在的女朋友是如何认识的。我说，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女儿。回答她时我才蓦然发现，原来惺惺相惜的两个人，才会产生爱。爱与好感是不同的两个概念，之前那些都不是爱情。爱情是心意相通，并非一厢情愿。当初那一句被深埋心底的“我喜欢你”，只要设定好了对象，天天都可以对她说，大声的说，并且，她会幸福的还你一个拥抱。过往的追逐在流年的播放中倒退了磁带。
我很想深谙你的笑/你瞳仁的坚强来自何方/爱你/却不因为你可以成为我的谁/而是我可以在你生命舞台中出场/扮演哪怕是个小丑的角色/过往的不堪/只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去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