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胆生的痛苦总结
导读:数年后,中年的霍胆生一身疲惫地打开家门,妻子和儿子挤在一张小床上已经睡了,他的睡床还没有着落,霍胆生又一次被老天无情地打入地狱,他辛苦打拼了十几年创建的一点基业,被合伙人一股脑卷走了,给他留下的是一张张白纸黑字的债。
人的一生中,有谁没有经历过痛苦,有谁没有经受过它百般的蹂躏与折磨呢?
霍勉生的相貌猥琐智商也很平常,老天处处和他过不去,他抱怨他气恼他郁闷,经常一个人闷着头穿梭在人群中,眉头旋成一个拧儿。他不好抱怨父母,因为这不是父母的错,他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父母已穷其所有了,看着老父瘦瘪塌的脸和佝偻的腰;母亲朝天鼻子上那双怎么也对不齐的眼,他只能无可奈何地长长叹口气。他抬头望着远处无边的田野深吸一口气,然而他又不肯就这么随便地咽下这口气,他皱着眉头咬了咬牙,他不肯服输,人活一世,他不能就这么地窝囊,他要摆脱痛苦,是的,他要造就一片辉煌来报复那些曾经摔给他冷脸的人们,他要用成功的耀眼光芒去刺伤他们的白眼。
这个想法自打在霍胆生的心里植了根,它就一天一个样失去了控制,它疯长的枝芽变成了疯狂的欲望像虫子一样钻在霍胆生的脑子里、骨子里,扰搅得他寝食难安。
他打定了主意,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他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苦行僧。他找来一把刀,把卧薪尝胆四个字深深刻在床边的墙体里,他要把自己打进地狱里,他要先在地狱般的生活中体味艰辛,将生命的火在炼狱的炉中点燃,然后像火山那样喷崩爆发,他要享受火山爆发时的激越与辉煌。
他折麽自己,睡觉的时候,他在床板上只铺薄薄的干草,他的皮包骨头每天晚上都要与床板展开较量,在硬碰硬的对峙中战斗厮杀,直到麻木才慢慢歇去。吃饭的时候他专门和吃大鱼大肉的人凑桌,妖媚的香味扭摆着身子撩拨他的器官,诱惑他的意志,一次次向他发起冲锋,他青筋暴露眼睛憋的胀圆,他狠狠咬掉一口馒头,吱喽喝一大口菜汤,或者夹起一大捆咸菜添在嘴里。他把牙想象成铡刀或是锉刀,像斩断青丝那样,把不断起伏的动摇一截截毫不犹豫地切断然后不留情地磨成碎末。他对自己很满意,他是一个勇士,他认为,索性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霍胆生,是的,他要学勾践,不,他就是在世的勾践,他要挥动那刀剑——他那不可战胜的勇气,他要冲锋他要搏杀他要冲破的一切诅咒和丑陋的纠缠,他要像凤凰涅磐那样先死后生。
霍胆生第一年高考失利,第二年名落孙山,这对他打击很大,他感觉自己的背要像父亲一样驼下去了。怎么办?他揪着头发近乎绝望地想,心里的痛苦没了魂似的四处乱撞,司机寻找逃脱的出口,他瘫软在地上。一只蚂蚁拖着比身体还大的重物晃晃悠悠旁若无人地闯入他的视线,他感觉到他的血忽地往上涌,他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地上,猛地站起身来,挺直脊梁,跨过那只蚂蚁。迈进新一年苦行僧的战斗。
霍胆生终于迎来了他的火山爆发,他人生的第一次火山爆发,奋战的第三年,他接到了大学的通知书,他把那份厚重的通知书捧在手里,他感受到了火山岩浆炽热的力量,他的双手被烫得发抖。
数年后,中年的霍胆生一身疲惫地打开家门,妻子和儿子挤在一张小床上已经睡了,他的睡床还没有着落,霍胆生又一次被老天无情地打入地狱,他辛苦打拼了十几年创建的一点基业,被合伙人一股脑卷走了,给他留下的是一张张白纸黑字的债。几个月了,他被债主逼得卖了车子卖房子,现在他的生活又回到蜗牛时代,他搬到了这样一间小房子里,背负着重重的壳——债务、生活——他的、老婆孩子的。
怎么办呢?妥协吧,找一份工作慢慢还债,让痛苦在岁月的消化道中一点一点被溶解消散。他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坐下来,桌子上放着他的日记,他烦躁地翻开一页,一段文字映入他的眼帘:痛苦是钻在人肉体里的虫豸,你抓不到也赶不走,只有承受,神经最清楚它的滋味。日日夜夜不停地消食着肉体,蹂躏着神经。现代医学有药品能对付侵扰人体的东西。医治痛苦的药品又是什么呢?悍猛的人说用刀吧,虽然会疼彻骨髓,留下疤痕,但会除根;怯弱的人说只要不钻入心脾,还是敲敲打打地忍受着吧;智慧而勇敢的人说,既然痛苦无处不在,为什么要残害自我呢?为什么要任其逍遥呢?解除痛苦的良药是把感觉的重心转移,在与那些虫豸对抗的战斗中,在一次又一次调动你每一个细胞的抗争中,在用希望牵动生命节奏的前进中,在一次一次跨越失败艰难迈向成功的喜悦中——征服的力量占据了整个身心,痛苦又是什么呢?
征服的力量占据了整个身心,痛苦又是什么呢?霍胆生提笔再一次写下了这句话,笔力苍劲了许多。
又是数年过去了,霍胆生已步入人生的黄昏,老态龙钟的他活生生是他父亲当年的样子,瘦瘪塌的脸佝偻着腰。劳累过度的妻子早已卸掉人间的担子轻飘飘地飞到天国去了,儿子正学着他当年的样子在另一个城市打拼。霍胆生孤身一人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他到菜市场转了一溜圈,提溜着一小袋子茴香豆和一小瓶烧酒回到他那个家。家还是当年那个家,浓浓地散着人的味道,时间的味道。霍胆生扯过坐了半辈子的他的椅子,心平气静地坐下来,拈起一颗茴香豆颤巍巍地放进嘴里,咂了几口酒,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对着墙上的影子说道:“人哪,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才是明白人儿,你说呢?嘿嘿嘿,来,咱哥俩先干了这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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