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三克探案集（十二）凶器至简
“咚咚咚，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三连接叩门声。我和老肖相视一笑，看来山警督这个公门里的人又碰到疑难事了。
山警督接过老肖的陕青，一饮而尽。满脸诧异的表情，望着老肖嘟囔：“真是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我急于知道山警督意所何指，老肖却望着棋盘，愁眉不展，难怪他这副样子，这盘棋，我赢他三个子是最少的了。
“新婚的女人被杀了，我们怀疑是他们夫妻吵架中丈夫盛怒之下失手杀了妻子，可找不到凶器。”山警督言简意赅，却因为凶器找不到，急得直挠头。
“你们仅仅是怀疑，还是，已经确认凶手就是他丈夫呢？”山警督的话语中，老肖总能发现逻辑破绽。
“我们认为凶手铁定就是她的丈夫，可找不到凶器，他怎肯就范？”山警督还真憋了莫大的委屈。
凶器，是定罪最重要的证据，没有证据，怎可定罪？
山警督的详述，让我也一般的迷惑，那老肖呢，却请定神闲，只是静静的细听。
“两个小年轻，八零尾，今年“五·一”刚结婚，临到春节过大年时候，妻子死了，丈夫还有嫌疑，你说这个年，他们家里老人怎么过啊？”山警督少有的悲悯，到让老肖精神一振：“我们还是去他们家去看看吧。”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两居室。一间大卧室，一间小卧室，客厅里摆置了茶几、沙发、壁挂式电视，还有一个小小的餐桌和四把椅子，洗衣机放在阳台上，晾衣架呢，是最新流行也实用的不锈钢手摇式双排升降衣架。房间里布置简单，却很实用。最让人心伤的，卧室、客厅、厨房里，新婚的“双喜”字仍熠熠发亮，簇展如新。
客厅里，铺设的是白色地板砖，又夹杂了淡蓝的图案，卧室里，铺设了木地板。发生了命案，人来人往，满地的脚印脏乱不堪，卧室里，木质地板也脏得不堪入目。在餐桌下，一滩血渍已凝结了，餐桌旁粉得白白净净的墙面，也喷了大块的雪花，白里透红，甚是惊煞。卧室里，仔细看去，没有脚印的地方，却是一尘不染，光彩夺目，这小两口，还真是勤快人，地板缝里，也看不到一点板油和尘埃。房屋的主人，当时，该是怎样的爱护他们的小家的啊？
客厅的小餐桌上，残留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奶盒，吸管仍插在吸孔里。晃一晃奶盒，里面还剩了半盒牛奶，血案发生时候，她，还在喝牛奶么？
两居室，就巴掌大的地方，老肖却转来转去地查看。我闲来无聊，抽着烟，瞧看挂在卧室墙上的新婚照。
新娘子，还真是漂亮呢，含蓄、娇羞却又落落大方，新郎呢，青春、帅气、阳刚，两人对视着，目光里，充溢的全是深情、依恋、信赖。
这样的男主人，怎会、怎忍向新婚不久的妻子下手呢？山警督他们，怕是，急着破案立功，跑错了路吧？
老肖站在卧室的抽提前，眼睛却望着山警督，山警督点点头，老肖拉开抽屉，慢慢的翻检查看。
都是居家过日子的东西，女人的常用品，夫妻间的安全用具，婚前的相册，吹风机，针线盒，蜷缩成疙瘩的袜子，林林总总，应由尽有。
这是两个新婚又炙热的年轻人，怎会自相残杀呢？
一定是有人偷偷进来，本意是想偷东西，却见了新娘子，貌美如花，可意心疼，就起了邪意，想着钱财两得，霸王硬上弓，却遭了激烈反抗，终未得手，又怕事情败露，恼羞成怒，终下了毒手。
山警督却对我的结论嗤之以鼻：“这是七楼，贼怎上得来？”
我从阳台上的窗户探出身子向下张望：这间屋子，确实是在七层，最下面三层，主家为了防盗，全装了防盗窗，楼外也没有管道、爬梯，任谁，都不可能从四楼爬到七楼的。
我也只有挠头的份了。
山警督得意了，“我们怀疑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个小伙子，脸上有伤的。”
脸上有伤？
“他的脸，被他妻子抓成了五花脸，惨不忍睹啊。”老肖摸出他的数码相机，给我看照片，老肖也凑了过来。
这个年轻的男人，英俊、硬朗，脸上，却被抓、挖了十多道血印，还真是，惨不忍睹。
“其实这个案件很简单，小两口吵架，女人又超级泼辣，男人终忍无可忍，本想教训一下她，却失之过重，无意间，却要了女人的姓名。”山警督的推断，有根有据，有板有眼，逻辑缜密，思路清晰，我望着警督，满脸的钦佩。
更难得的是，老肖并未否认山警督的结论。
“他们家的钥匙，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有呢？”
“我们已全部调查清楚了，有这个大门钥匙的，除了他们，就只有他丈母娘有。”
丈母娘？是啊，中国的现状嘛，买东西，拣个大的，卖家会给你搭个小的。娶媳妇嘛，娶个小的，会给你搭个老的。
这个老的，却是人精。未来的姑爷没房子，不行；没车，不行；家里有老人，不行；家在农村，不行；工作没在大城市，不行；收入不高，不行；不是公务员，不行。
眼头，确实高。
只是中国的八零后、九零后，真的悲惨啊。
房价一天天地涨，工资十多年踏步不动，一年年的辛苦积累，却跟不上房价上涨的脚步。
到得现在，二十七、八的小伙子，还没有尝过接吻的滋味，年近三十的姑娘，还不曾被人怜、被人爱、被人疼，脸上呢，却渐渐的有了细细的皱纹。
这个小伙子，家境确实不错，刚大学毕业，就结了婚。怕是，富二代，官二代吧？
“他的家境不错，女方那边呢，却更好的。男方家，在他上大学时，就给他在省城找好了工作，又买了房，就等着毕业了给他完婚呢。女方家，也有钱，陪嫁了小汽车。在当今，他们是真够幸福的一对。”山警督也很感慨：“他们两家都着急着给他们完婚呢。两家人，都急着抱小孩的。”
“抱小孩？”
“是啊，抱小孩。这有什么奇怪的？两个人都是独生子、女，两边的老人，能不着急么？”山警督倒觉得我大惊小怪。
是啊，这些城镇、工矿、企业里长大的八零后、九零后，有几个，不是独生子、女呢？
家里的老人，有几个，不是着急得抱孙子呢？
“他和她，都没有婚外情吧？”我心有所动，如果，有小三插足，那小三有把钥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理论上这个可能有，但确实没有。我们反复调查过了，他们的同事、朋友、亲戚我们都走访，他们并没有出轨的可能。而且，我们也查过他们的手机短信、彩信、QQ聊天记录，并未发现任何情感外泄的只言片语。”
“那个女人，什么地方的伤啊？”老肖查完了卧室、厨房，还有卫生间，又转到餐桌旁坐下，顺手把玩那个残留的奶盒。
是啊，我们忙了这么久，却忘了了解女人的伤口。
“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刺穿了，流血过多，就死去了。”
刺伤的印痕，与割、切、锯、戳，明显的不同。山警督，他们都是专业人士，这些判断非常的准确。
“那么，伤口又有多大呢？”老肖关心的，总是最核心的问题。
“伤口就两三个毫米，非常细小，却正好插在动脉上了。你看，当时受害人的血，喷洒到墙上，这么一大片的血渍，想想都让人后怕。”久经凶杀案的山警督，看到这墙上大片的血渍，仍是感叹不已。
“两三个毫米，两三个毫米……”老肖自言自语，无意间却抽出了插在奶盒里的吸管：“伤口的大小，跟这根吸管，差不多吧？”
“就这般大小，没错，就这般大小。老肖，就是跟这个吸管粗细的凶器夺去了她的命。那么，凶器，到底是什么呢？他，又把凶器藏在哪里呢？”山警督被凶器折磨得一筹莫展。
“你刚才说，你们排除了外来人员进入的可能，看到了丈夫脸上的伤痕，就轻易的得出了丈夫就是杀死妻子的凶手的结论，但是，你们就是找不到凶器，可对？”老肖逻辑严密的问话，一时让山警督缓不过神来。
“是的，是的，我们得出结论，就是他干掉他妻子的，有意，或者无意，但是我们却找不到凶器。当然，他也是百般抵赖，死不松口。”
“都是独生子、女，新婚，年轻，家里家境都还尚可，有车，有房，收入也可以，又快到年关了，他们，为什么吵架呢？他脸上的疤痕，是她妻子抓伤的吧？他妻子为什么抓伤他？为什么两口子吵架吵得这么凶呢？”老肖先是自语，又接连发问。我却不由得眉头稍展，这个时候，一般情况下，老肖就要下结论了。
“两个都是独生子、女，要放假了，回谁家呢？都想回自己家过年，为了这点小事，两个炒得昏天昏地，终动手了。丈夫打了妻子耳光，女的将丈夫脸抓伤了。”山警督不以为然，是啊，回谁家过年不是过呢？两个家，都转转，不就可以了么？为这点小事，吵、闹，有意思么？
“小事？”老肖却对山警督的话不以为然：“这并不是小事，这种事情，只怕，正让千千万万户人家犯难呢。”
是啊，男婚女嫁，妻随夫走，千百年来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却不适用了。都是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也学不会忍让和包容，一切都要以自己为中心，可另一个，同样的心思，又怎会轻易的迁就呢？
况且，都是娘生爹养的，谁和谁，又有不同呢？凭什么，过年，就要到你家去！
“扯远了吧？老肖。你能找出凶器，我就服你。你春节需要多少酒，我都送你，而且，牌子随你挑，茅台，五粮液，随你便。”山警督将军了。
茅台，五粮液？都是好酒啊，当然，现在都大降价了，普通平民来两瓶，也是可以承受得住的。
“小戈啊，麻烦你去买几盒牛奶。”老肖晃了晃手里的奶盒：“要同样的品牌。”
我将六盒牛奶放到餐桌上，桌上呢，却摆了三个土豆。
“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凶器么？这就是凶器！”老肖拆了奶盒外的吸管，右手拇指堵了一侧，吸管，飞快地向土豆扎去。
吸管，直没而入。扎透土豆的吸管，碰到桌面，就弯折了。
我和老肖同样的尝试，一般的结果。
匕首、刀子、剪刀、菜刀、手枪、火枪、气枪，可以是凶器；板砖、棍棒、桌子、椅子、手电筒、灯具、衣架，也可以成为凶器；牙签、吸管、食用水，未必不能成为凶器。
只是呢，有些人，是有意而为，有些人，本不以为手里的器物可以成为凶器，却在盛怒之下，铸下大错。
而有些错误，却不能够，掀倒重来的。
“好久没有喝过茅台酒了，五粮液我也喜欢，要我选择嘛，还是喜欢茅台酒的。”老肖扔下手里的吸管，却望着山警督纳闷：“你拿他们原来那个吸管干什么？”
“我想做个化验，查一下残留的血迹啊。”山警督的工作，还真是细致呢。
“早被他冲洗过了。”老肖燃起一支烟，长吁一口：“这两个家庭，这个春节，该怎么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