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请深爱
当那天莫莫和东东各自带着情人在宾馆相遇之后,莫莫和东东的夫妻关系瞬间就开始恶化了。
也是啊,全市一千多个宾馆,怎么就会在一个地方出现呢,一个地方也行,你错开哪怕两分钟,或者莫莫和男友先进入自己的包间,或者东东和女友也行,错开就那么一下下,也不可能撞车的吧!
活该这事顺应天意,叫什么,东窗事发,对,蒙在鼓里多久,都会在鼓破之时露出原型的。
莫莫和东东的事儿就在这概率极低的巧合里露馅了。
那一天,谁的好事都没有做成,东东当时就拽过莫莫给了两个响亮的耳光,莫莫也不示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是一把,只看见东东的脸上瞬间就淌下了五条血痕。
人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两口子一旦动起真格的来,也不比仇人逊色几分。
有人说了,那要看什么事了,你说在宾馆里看见自家的老公或老婆正在和别人开房,多大的心会视而不见,淡定出来呢?
来点脾气也无可厚非,关键是你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即将入包房行尽云雨之事的玩伴呢,有什么资格来发脾气?发脾气能证明什么呢?
彼此扰乱了好事之后,莫莫和东东都气急败坏中解散了自己的情人,那一夜,注定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战场由宾馆转移到家中的时候,莫莫和东东都下了一个咔咔三响的决定,那就是这日子再也过不下去了:离婚!
离婚可以,总要等到天明的吧?
这一夜,莫莫在床头,东东在床尾,莫莫一直在低泣着,东东也在微微地叹着气。
夜已过半,就仿佛十五年前洞房花烛夜的那个夜晚,那一夜,也是莫莫在床头,东东在床尾。
因为两个人的婚事父母都不同意,所以只有几个同学凑下的五百元钱,租了房子,买了一张床,合力举办了他们的婚礼。
那个夜晚,同学散去之后,莫莫也是在床头喜极而泣,东东在床尾心酸如此简单的娶莫莫过门。
莫莫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东东在一起,在一起的日子即使贫寒交迫,那也是一种醉心醉情的幸福。
那一天,东东将莫莫揽在怀里,秋夜里的月光静静地顺着小窗泄了进来,给一贫如洗的小屋投影出淡淡的光亮,因为没有窗纱,窗帘也没有,东东就抱着莫莫坐在窗旁,他指着那月亮里的桂树说:那美丽的嫦娥,此刻正在痴痴地看着凡间,你不知道,她会多么羡慕我们这对幸福的鸳鸯啊!
莫莫将头靠在东东的胸前,那肌肤上的温热,就仿佛汩汩暖流,静静流淌进莫莫的心田,莫莫闭上眼,弯弯的嘴角一任东东轻轻地吻住。。。。。。
东东说:我会给你最完美的快乐。
莫莫说:有多完美?
东东说:你想像有多完美,它就会多完美。
莫莫说:会有肉吃吗?
东东说:让你嘴角淌油。
莫莫说:会有新衣服穿吗?
东东说:我给你买最漂亮的衣服,一起买两件,穿一件,手拎着一件。
莫莫就伸出双臂,抱住东东的脖子,露出一口好看的小牙,她忽闪着大眼睛,凝视着东东的那张孩子般椭圆的脸,她呵呵地笑着,那种简单而幸福的傻笑。她仿佛要从这张脸上看出那些日后唯美绝伦的点滴生活,就像她心里憧憬的那样,一碗饭,一钵汤,两个人对坐,你一口,我一口,就能把这淡素的饭菜吃出鸡鸭鱼肉的味道,或者比鸡鸭鱼肉还要来得浓郁清香。
婚后生活的初始,一切都是那么平淡而带着心情里微微的快乐。
两个人的工资很低,但这并不影响生活的质量和幸福的流程。
那些个贫穷而简单的日子,莫莫并不感到委屈,东东也是一颗心扑在莫莫的身上,就算一次傍晚河边的散步,两个人依然能够走出婚前恋爱那时的美好感觉。
日子,就仿佛一条奔流不息的小河,平静之处,也许正暗藏着危机,尽管,那危机在没有来临之前,没有人会去相信如此静水流深的宁静会掀起到任何的波澜。
物质的丰富,仿佛在一夜之间,疲乏了人们的心态,突然有一天,很多人就感觉,所有的食物都变得索然无味了,就像所有的随时都可能垂手可得的一些享受竟没有了贫穷时憧憬的那般惊喜。
索然无味,势必会影响到心情。影响心情的同时,就要找一些暂且算作更为高级的消遣活动来消除精神世界的诸多压力。就比如东东常常会邀几个要好的哥们,去泡酒吧呀,飙歌呀,或者健身房折磨这具日渐发福的身体。
而莫莫呢,东西掏弄着百花齐放的美容养生秘诀,来对付而立之年日渐衰老的脸,每天清晨扒拉着衣架上的那成排的高档衣物,苦于没有一件让自己特别欣喜的衣服穿在身上,每一件购得时的那般兴奋,只能维持一个晚上,几乎都是在一觉醒来,便发现了衣服上的很多不足,挑剔的眼光比物质更新的步伐还要快上几秒,这就无法使心情或者心态变得阳光明媚,豁然开朗了。
该有的都有了,突然感觉到没有任何追求的日子,这日子也不像个日子了。或者有时候觉得更像个日子了。
瞬息变幻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在匆忙而紧张地奔跑,又每一次奔跑过后,却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一些什么。这个世界,一直在更新,也同化了我们的日渐转变的思维。
莫莫不再和东东床头床位相向而坐,那些呢喃已久,意犹未尽的缠绵现在一回想起来,几乎同时都能用鼻子去哼一下,然后彼此抢着做那个貌似丢了面子的辩白:你说那时候我怎么那么傻?
言外之意,现在的自己已经愈加成熟了,复杂了,有层次了。
那一个午夜,东东首先为自己的成熟添下了厚重的一笔。
几年不见的同学周彤来了,而且是因为出差的地点距离东东所在的城市仅仅五十公里,才顺便来看看东东的。
那眼神里的眷恋已经让中年刚过的东东了解:那个顺便,带有何等浓重的专程味道!
温馨浪漫的小屋里,两个人喝着咖啡,聊着以前同学之间的那些有趣的事,聊到情致时,周彤会站起来,给东东狠狠地一拳,似乎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兴奋达到一个满意的高度。
终于会有话题聊败的时候,可怕的寂静就这么来临了。。。。。
周彤搅着杯里尚在冒着热气的咖啡,目光扭向了一边。
东东伸过来自己温热的大手,口中轻轻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只这一句,周彤抬起头来,眼里闪动着泪花,那些刚刚还在的眉飞色舞已经随一个极力伪装的躯壳一同卸下,她还原了心底一直呼唤的那份真实,她的手在东东的轻握里微微颤抖,这颤抖,就如同微弱的火苗,刹那间,点燃了东东内心的一团火热。
那一个午夜,注定一场风花雪月的劫难。
这劫难对于东东和周彤来说,仅仅是一场迟了几年的爱恋,刚刚拾起。
东东心有不安,这是人之常情,就像再回家每次与莫莫眼光相对的那些时候,他总是会找一些模糊隐晦的理由捎带过去,就比如,突然站起,去倒一杯水,或者扭开电视的按钮,这些都可在短暂的几秒钟内,平复内心的丝缕忐忑。
东东已经极少与莫莫言语沟通了,他很怕一些时候,自己无意中流露出些什么,就像内心里已经不再装有莫莫的全部,抒发与莫莫之间的感觉时会牵带出另一个女人的习惯呀,状态呀,反正,很危险。
东东在这样的煎熬里过了好长时间,然后,就像很多做坏事的人一样,自欺欺人地劝慰自己的过程中,逐渐变得坦然了。
不是事情本身就很坦然,坦然的是一种习惯,逐渐胆大到能够原谅自己的习惯。
莫莫在一次东东洗澡的时候,查看了东东刚刚接到的一个短信。短信的内容很明显,莫莫知道,这一线索背后,藏有一个惊人的秘密。
莫莫压住了自己心头的所有疼痛,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似乎这样的行为正好填补了东东素日里避开沟通的心理。
莫莫变得很沉默,好多时候,她情愿一个人坐在都已下班的单位里,望着窗外发呆。
似乎总有一道不可痊愈的伤口在心头上滴血,好在只是心头,没有人会看见,莫莫觉得自己已经在逃避的煎熬里变得有些麻木。
“你还是不预备回家吗?我来陪你一会吧?”
莫莫一抖,她真得没有发现桌子的对面正站着自己一个科室的同事小高,小高人长得很高大,现在他正双臂支在桌子的边缘,探着脑袋一脸微笑地看着莫莫。幽黑的大眼睛仿佛也带着笑意里的期待,他在等着莫莫的回答。
“我,马上就走的。”莫莫结巴了一下,仿佛心底的那道伤痛被一个声音振到,振到不是碰到。那就是说,伤口依然还很安全,莫莫可不许别人来问候,哪怕只是一个窥视。
“那好吧,我们顺路,你坐我车,送你一程吧。”小高低下眉头略沉吟了几秒钟说道。
莫莫没有作声,她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关了电脑,然后拿起自己的那个黑色的小包,跟在了高高大大的小高后面。
停车场上只剩下了小高一台车子了。
小高绅士地为莫莫打开了车门,然后绕到自己的位置坐定,他歪着头静静地看了莫莫几秒钟:“找个地方坐坐吧。”
本来是想拒绝的,莫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或者在她孤独而压抑的心里,也非常渴望这样的一种时刻,不是因为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有个人陪着自己,说说话,或者不用说话,静静地陪着自己就好。至于那个人是谁,这好像并不是很重要的。
人生的很多怪圈其实都很诡秘得使人吃惊,就比如小高选择喝咖啡的这个地方,正好就是东东和周彤第一次相逢的那家茶馆。
小高要了两份甜点,他说:“你没有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很憔悴吗?吃点东西吧,人活着,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不愉快,试着走出来,你会发现,其实阳光真得很美,你看看外面的夕阳,那抹酡红多让人陶醉!”
“我很憔悴吗?”莫莫直直地盯着小高的脸,直把那个男人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不觉得吗?”小高将一块带着奶油的甜点推到莫莫的面前,他将眼光收回到自己的那杯饮品上。
莫莫低着头搅着自己的杯子,没有答话。
“忘记了什么也不能忘记了微笑,你把快乐弄丢了,要尽快把它找回来,那是你的,无人可替代的。”
莫莫只感觉小高的话在慢慢潮解着自己的心结,也仅仅只是潮解而已,她不想接下他的话题。
莫莫依然低着头,她用惯有的沉默,来迎合小高的懂。她已经微妙地感觉到了小高是懂自己的心态的。
唉,懂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自己的枷锁自己来承受,一定要和别人讲起自己的事情来揭开伤疤吗?
“没有人能够对不起你,除非是你自己对不起自己。”
莫莫抬起头,她在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仿佛一下子,她看到了东东正在搂抱着一个在她印象里极其模糊的女人,那女人正满心欢喜地接受着东东的疼爱,那里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莫莫插不进去,也不可能因为这个世界有了莫莫的存在,或者这么说,因为东东的世界里有了莫莫的存在,而那个时刻,东东就会在缠绵情爱里想起莫莫的温情。
而自己,现在却在那两个人极尽缠绵的时刻,拼命地糟蹋自己的心情吗?
莫莫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小高那句话而突然明白的。
莫莫笑了。
小高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错到何等的夸张,能让莫莫突然而变成这般表情。
而这时,莫莫长舒了一口气,她伸出微凉的小手给小高:谢谢你,我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
小高也迟疑了一下,爽朗地笑了。
这一天,他们谈了很多,很多的谈话里莫莫避开了东东外面的那个秘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尽管小高已经不是别人了,他是莫莫最好的朋友。
男女之间真得会有极其纯洁的那种友情吗?
那一日相约出游的时候,小高问莫莫。
莫莫还没有想好答案,她已被高高大大的小高拥在了怀里,她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却还是很乖地接受了这个带着温热的男人的怀抱。。。。。。
窗外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了,也就是说,再有三个时辰,很想离婚的莫莫和东东就都会如愿以偿,各奔东西的。
莫莫依然坐在床头,她歪着脑袋枕在微凉的床头实木上。
东东也依旧在床尾,他抱着肩膀蜷缩在一团棉被的前面。
东东看着莫莫的样子,他想起了从前的丝丝缕缕,那些破旧的岁月里,每天晚上东东都会抱着莫莫,靠自己的身体给莫莫取暖。那个时候,莫莫总是在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靠彼此的身体取暖,是不是我们就要失去对方啦?
东东接下话说道:除非我死了,不然,这一辈子我都会做你取暖的火炉。
“可不许你这么说,那我要是先死了呢?”莫莫抿着嘴眯着眼睛问东东。
“不会的,你要是真的先走了,那你就等我,等我和你一起走,来世还做你取暖的火炉。”
东东想着想着,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痛搅着自己的身体,他坐了起来,爬过床的中心,一把拉过那缩成一团的莫莫。
莫莫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那一双小手狠劲地捶打着莫莫坚实的后背。
那一刻,东东将莫莫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天边,隐约露出了美丽的片片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