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与木门――2
七八十年代偏僻的村庄围绕着贫困与家发生着很多很多的故事。每每听老人道来,总是替那些不该发生的事而惋惜。老人们也总是带着叹息的语气和忧伤的目光来回忆那些沉痛的过往。
八十年代,在家乡的一个村庄,一位老人跳进了几米深的水塘里,就这样结束了她坎坷的一生。
对于老人来说,可以算是解脱;对于她的小儿子来说,是一生的惭愧与心痛;对于其他的儿子来说,是用生命陨落刺进骨髓的深深教诲;对于其他的人来说,是对自己是否尽孝的一次拷问。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能刻骨的铭心,拥有时不知好好珍惜,失去后才会怀念那拥有时的快乐与幸福。
这位老人膝下有五个儿子,在当时的农村可谓幸福的不得了,羡慕的人很多很多。然而,无知让村民却归咎于他家祖坟埋到风水宝地上。
老伴早早的离开了她,自己一人将五个儿子拉扯成人,帮着四个孩子成了家之后,自己年龄已大,再也无法帮小儿子成一个家,盖起一位好点的屋子。自己和小儿子两人却住进了破旧的老屋里。
四面的墙伤疤累累,一片又一片,恐怕连岁月自己也不知哪片是哪时所掉的了。两间茅草屋子和一扇破旧的木门就是母子两人的家。
截止到小儿子该结婚的那年,母子的家境并没有改善,反而变得更糟了。岁月易催人老,结婚的压力越来越重,而其他四个孩子的日子越来越好了。老母亲头发已白了很多,皮肤也干渴很多。
大儿子有一定的文化,一手好毛笔字,字行走在纸上极其的漂亮。膝下也有了三个男孩,在乡里有一关半职。前两年刚搬进新的大瓦房,有大大的院子,青石垒的地基,在现在看来还是不错的,吃的也不错。
二儿子有两儿一女,在村里当村长,稍逊与老大,也有一定文化。但不用出太大的力气就能养活一家人,而且在村里还高人一等。
三儿子一家在外做生意,逢年过节才回来,有时干脆就在外面过年了。在老人眼里他是最聪明的了。老人很理解他在外面的艰难,所以,也就没有要求他过年一定要回来。
四儿被送给外人来养,自然也就跟了外姓。都是贫困惹得祸,不然老人死活也不会让其走,这是她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他已成家过得还算行,而且还回来认了她这位生母。但不能回到老人身边,他得赡养养父母。
就在小五二十出头的那年,结婚的大事被提上了议程。但是,女方提出要求必须要有房子,令他小五十分的自卑。回头想想也是,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哪里还有家可言呢。现实就实现,不容来半点马虎。
看看四处的墙壁,伤疤累累,蜘蛛网也不知何时被蜘蛛建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多。缝隙超大的木制的门总是在进进出出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几个打了伤疤的瓷缸依附在墙角、两个矮小的四角凳围绕着一个老旧的正方形小木桌,还有一个一米来高的小厨子,这就是他的家。
小五心里很是着急和难过,但表面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不想让老母亲再为自己操心,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去赚钱,其实老母亲深知。
小五有自己的工作,但工资不高,勉强能维持母子两人的开销,所以也就没攒几个钱,家依旧一贫如洗。
命运有时对人实在不公,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然而一些人可为却不为之。贫困是把无形的剑,有时会逼着一些人干一些让死者解脱,而生者痛的傻事。
小五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去找了几位老哥,得到的答复却是含糊不清。几位嫂子的回答更是直接,家里穷没有一点积蓄,还强迫着她们自己的脸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小五回到家后,望着厚实的木门和伤疤累累墙的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中。他明白几位老哥的日子过得都很不错,村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平时连老娘都很少来看望一下,更别提帮自己盖房娶媳妇了。老娘给他们盖好房成好家后,他们却成了花喜鹊,娶了媳妇连娘都不问了,让其跟着自己受苦。
越想越无助,越想越愤怒,越想越迷茫。儿时一起哭一起闹一起咬着牙挺过饥荒的亲兄弟,现在却形同了陌路人。儿时曾在父亲坟前发下誓言,几个兄弟要齐心努力改善生活,不让老母在为一点粮食而流泪,不要让一个兄弟难过。难道昨日的誓言只是形式,都是儿时无知的天真吗?
最后,小五做出了人生中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喝农药自杀。在他心里有太多的苦和怨恨,仿佛只有死了才能解脱,才能不连累自己的老母亲。于是,自己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称老母亲出去和乡邻聊天的功夫,将自己攒的唯一的一点积蓄放在了桌上,就喝下了那浓浓的苦水。
然而,燃烧的油灯却救了他的命。灯没有熄灭,仿佛暗示着他的生命注定不该走。他对墙外聊天的母亲说困了想睡觉,但他没有吹灭燃烧的油灯,余光透过老旧木门的缝隙,照进了屋外,让老母亲看到,老母亲就进屋来熄灯。发现此时的小五嘴里一直在往外涌出可怕的白沫,旁边还有农药的瓶。老母亲一下子哭了起来,对着抽搐的儿子说了声:你不能死,我去叫你哥去,便哭着一路抬着自己的老腿去敲儿子们的门。
几个儿子一听,便向儿时的老屋跑去。老母亲在喊完二儿子后,已经瘫倒在地上,二儿子背着自己的老母一路小跑回到过去的家,大哥已动用关系把村里的唯一的一辆拖拉机借来了,在乡亲的帮助下将小弟已搬上了车。老母亲死活要跟着,没办法就拉着她一起向县里奔去。
在路上,老母亲一直心痛的大哭不止,双手紧紧的握着小儿子的手一直没有放,嘴里一直喊着小儿子的乳名。在皎洁月光的祝福下,路还是可以看得到的。到了县里医院不行,又转到市里。到了市里的医院,医生都嫌他们来的太晚了,不保证一定能救回来。
夜在老母亲的哭声里走到了尽头,小五迎来了新的一天的第一阳光。在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后不久后,小五的病得到了稳定。老母亲已哭的没有了力气,也瘫倒在病床前,在听到好消息后才慢慢睡去。
此时,只有厚实的木门和伤疤累累的墙还在坚守着那个家,还是原来的摸样,其他的人都已疲惫不堪。他的几个大哥都忙着筹钱交医疗费,老母亲在休息,乡亲们在谈论着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