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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雨

2013-10-22 03:53 作者:LLLL 阅读量:402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凄风、苦雨、迷雾,使人平增万般愁绪,原野失去了生机。死寂死寂的恩平迁界之外,漠漠平畴、重重山水,都变得一派凄凉;村村人家、处处沃野全翻作满目疮痍。

风雨送清明,又是万家断肠时节。

清康熙四年的清明雨,好象来得特别多、特别勤,一场连着一场,一阵接着一阵,一天接着一天,老是下个不停不竭……

这到底是大地太多的新增坟墓积怨所致,还是老天爷为特多的郊野游魂洒落的同情泪呢?

凄风、苦雨、迷雾,使人平增万般愁绪,原野失去了生机。死寂死寂的恩平迁界之外,漠漠平畴、重重山水,都变得一派凄凉;村村人家、处处沃野全翻作满目疮痍。

八方难闻狗吠,千村不见炊烟。浑浑然、昏昏然的雨幂之中,一个小不点的人影顶着斜横的风雨慢慢腾腾地朝南移动。

天地联壁,六合难分,一切有如静止。一个小小动点的移动,有如沧海飘萍。

原来稔熟的古道长满了野草,盘满了荆棘。一个动点的艰难行进,要拨开野草,还要撕开荆棘。在偶尔穿越迷雾稀薄的地段,我们可以看到那个缓慢行进的动点,原来是一位略带佝偻的老者。老者正踏着一双紫草编织的“千里马”式越野草鞋,身披一件半旧的葵棕蓑衣,执着地拨开风雨、撕开荆棘决然前行,十足的一蓑风雨任生平的样子。他,便是曾经威风凛凛、声震八方的恩平籍抗清名将陈亚峰。

又是凄怆清明时节,又是艰难的孤身长途。陈亚峰此刻又肩负着他的陈氏族人的重托,代表恩平抗议清将士的后人前往新宁的汶村文安城外,祭奠长眠的汶村的搞清英烈和他忠爱的抗清名将王兴。

陈亚峰出生在恩平的海滨渔村,二十年前,跟随抗清名将王兴起义,转战南北,最后困受汶村孤城。王兴自焚殉国后,王兴余部遣散归农,陈亚峰自愿留在汶村,一是感汶村父老兄弟多年养育之恩,二是为了年年能够祭奠他的主将和众多客死异乡的战友。拼将他乡作故乡,足见陈亚峰爱支情深,他多年已经把汶村当作他的第二故乡了。

康熙初年,一纸野蛮的迁界令,令得全国万里沿海,顿成荒漠,恩平新宁,也难幸免。惨烈的迁界之役,又平添无数怨魂。

按照迁界令,偷越禁界者,其罪当诛。在当时,界外之行,无异于提着脑袋的买卖。陈亚峰的界外之行,不是为了一已之私,而是为了感人肺腑的情义,足见他的高风亮节。

在广东,迁界之初,清皇朝严令平南王尚可喜沿着迁界挖沟树栅栏,修筑哨卡、碉堡,派出重兵巡逻。陈亚峰每次潜回界外,都要在边界草丛潜伏竟日才能超过边界。

陈亚峰沿着界外荒芜的若有若无的长满野草的古道路,艰难前行,渴了喝几口冷水,饿了吃几口干粮,一连走了好几天才回到汶村故地文安城。

昔日繁华热闹的文安小城,迁界时被一把火烧掉了。那天,文村百姓听从清将郭清的死谏,放弃抵抗,举城带着简单的行李铺盖,远迁粤桂边的山区安插。刚撤出小城不久,清兵就纵火焚城。一时间,火光烛天,来不及带走的东西和文安城一道烧着了,顿时化作一派火海、一片断垣残壁。汶村百姓撤到笠帽山下,回头望去,看见二十余代先辈惨淡经营的文安城,转眼之间灰飞烟灭,不禁一个个义愤填膺。要不是陈镜明等老者苦苦相劝,全村老少真的会杀回去跟清兵拼个你死我活。

陈亚峰回到汶村,见到荒草萋萋的情景,不禁又洒落热泪。尽管他生于乱世,但也从未曾见过此次迁界之役如此惨绝人寰的洗劫。上万里长的沿海地带,八十里远的纵深地区,多少肥田沃野,多少繁华城郭,多少熙闹村落,让狗皇帝大手一挥就变成荒漠了。

积怨、愤恨、盛怒,使得他悲痛欲绝,如痴如狂地咆哮狂呼:“苍天啊……”

艰难的长途跋涉之后,陈亚峰累极了。稍事休息后,就吃点干粮,随即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来到汶村公祠的故地祭奠他们的先人。

清兵也太残暴了,不但烧掉民居房舍,就连人们祭奠先人的祠堂也不放过,通通付之一炬,烧得只有几堵残墙。

陈亚峰开始祭奠了,没有共红彩炮,没有三牲酒礼,也不讲究繁文缛节,只是在当年香火颇盛的祠堂主祭台前虔诚地跪下,毕恭毕敬地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然后从背后掏出几支桂枝香,拿出火石擦出火花引燃枯草,点着香插好,又虔诚跪下行了礼,喃喃地向他们的祖宗祷告一番。

祭完主祭台,陈亚峰又到原来左昭、右穆、龙神、土地等位置如此这般地祭拜一番,才算完成的祭祖仪式。

祭完祖先,陈亚峰又到笠帽山下的万人坑祭拜埋葬在那里的孤魂野鬼。尚可喜三打汶村和迁界之役的战死清兵清将,都埋在那个万人坑里。舍生取义、死谏汶迁出,免遭清兵屠城的清将郭清也被埋在附近,只是人们敬重他的义气,单独为他修筑了一个土坟,并勒石以志“清副将郭清之墓”。

祭完万人坑,陈亚峰来到郭清墓地,拿出腰刀,砍掉小树,又拔除杂草,然后点燃香烛,祭拜一番。

祭完郭清,天色已近黄昏,凄迷的清明雨还在下着。此时,一抹如血的残阳斜照在了无生气的原野上,民谣云“阳光颠倒照,有米无柴烧”清明雨没有止息的征兆,陈亚峰又平添几分忧伤的感觉。踏着如血的斜阳,他向着笠帽山攀去。他最后要去祭祖的是一起并肩战斗十多年,令得清兵闻风丧胆的抗清名将王兴,几年前,他在汶村与十六位妻妾一道自焚殉国了。

王兴的坟墓,在笠帽山半山的向阳山坡,这里埋的只是王兴和他的妻妾用过的鞋帽服饰,只是一个衣冠茔,他们的骸骨在汶村受降的第二年,就被标榜仁义的清平南王尚可喜迁到广州河南筲箕湾去安葬去了。不过,就这个衣冠茔,却倾注了汶村人对这位抗清名将的不尽思念之情。在未迁界之前,每年的清明节,汶村人男女老少都一齐出动,扶老携幼前来祭奠他。

陈亚峰在他的一生之中,感情最笃的,莫过于王兴了。当年他就是与王兴一起转战南北,一起制订并实施那一套固守汶村的抗清方略,令人难以置信地使那位不可一世的平南王尚可喜进攻数年无功而返,扫尽了清兵的威风。如今,这位名振一方、坚持抗清时间最长、死得最惨烈的抗清名将,虽然移骨广州,但陈亚峰他们一直都把他们还长眠在笠帽之阳,正如他的英名与汶村的青山绿水共存。

陈亚峰来到王兴坟地,小心地拔起草来。这时,天不作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他不顾风雨,冒雨拔草,拔完草,用蓑衣护着点燃香烛,焚烧纸钱,祭拜一番。祭拜完毕,他依然伫立在暮色苍茫的清明雨中,口中呢喃,仿佛在跟他当年的挚友神交心唔。

暮色渐浓,陈亚峰仍在深思中。有一老人攀上笠帽山,走近王兴坟地问道:“老先生,你就是陈亚峰先生吧?”

陈亚峰回头一看,连忙答道:“在下正是亚峰,兄台如何知道在下溅号呢?”

来人趋前一步,执手言欢道:“在下顺德陈恭尹,寻访先生多年,今日得见,实为三生之幸”

陈亚峰一听,肃然起敬:“原来是恭尹先生,失敬失敬,你是寻访到这里的呢?”

陈恭尹:道“早些年,本人即立下尽写南方抗清英雄之志,要以文字纪颂抗清英烈,使之芳名千古,曾作《王将军挽歌》一首,然而,搜索枯肠亦未能传神,故意欲寻访老先生,请先生讲述当年王将军的壮举,探知先生每年必来些祭拜王将军,故而循踪而来,果不其然,得见先生,以慰寂寥,幸甚!”

陈亚峰听了,叹道:“贤侄涉此险地,不亦险孚?”

陈恭尹慨然道:“老先生尚且不怕,小侄又怕什么?”

陈亚峰哈哈大笑道路:“哈哈哈,五百年前一家人,我与贤侄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好好好,有你岭南第一大家诗人的这支生花妙笔,何愁王将军形象不活,何愁其英名不千古流传呢?好好好,你且随我到后山岩洞住下,俩叔侄来个彻夜长谈好么?”

陈恭尹道:“好好好,如此正合吾意,老叔请……”

当下,二人来到笠帽山后山腰的一下岩洞,引燃篝火,煮沸泉水,吃些干粮,以茶代酒,促膝长谈起来。

谈到王兴举义抗清和汶村自焚殉国的壮举,陈亚峰如数家珍,娓娓而谈把陈恭的神思带到一个情怀激越的境界。

夜深了,清明雨还在洞外不住地下着。洞内,陈恭尹随着陈亚峰的生动叙述,脑海里的王兴形象越来越清淅,越来越高大。他仿佛看到一代名将在南国边疆横扫千军抗敌保国的飒爽英姿,又好象看到王兴在外压强敌内绝粮草的境地下携带十位妻妾自焚殉国的高风亮节。

后来,陈亚峰疲劳过度,在篝火旁打起盹来。陈恭尹则神思泉涌,不能自己,掏笔墨纸砚,在篝旁奋笔疾书,写下了留传千古的名篇——《王将军挽歌》。全诗合共一百六余十句,近一千字,把王兴率义孤军奋战、不屈不挠,最后壮烈自焚殉国的情形描绘得栩栩、淋漓尽致——

“炎方有义士,姓王名为兴;十三学杀贼,十五手搏狼。三十建义旗,姓名惊一方。天子锡虎符,作镇守阳江。翠华日已远,地绝军弥张……”

清明雨还在下着。清明雨凄凄,清明雨痴痴,联通了诗人与战将的心意,催出了千古名篇……

(节选自拙作长篇历史小说《南疆喋血》)

[男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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