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相识---广州印象之五十三
幸福公寓就在街头转角处,依山傍水。山是白云余脉,水是珠江岔河。门前一棵大榕树有七层楼高,半中腰主干一分为二,其中一根主干伸进了三楼和四楼的窗户,光秃秃的,已被房主用枯叶灵治死。另外一根主干直插云霄,叶冠给大街抖落了一片树荫。榕树下的灯箱上写着长租临住,价廉物美。因为地利,这个公寓客源滚滚,日夜都有悦耳的电子门铃响起。附近的几家公司、工厂和商场招了新员工,都把它作为临住的首选。既是农民房,就有农民房的弊病。楼道,走廊、阳台都挤成一线,为狭窄的房间让出一点点可怜的空间。
他提着行李,侧着身子挤进房里,顾不得喘气就对学长抱怨道:你太不够意思了,给我找了这么个牢房。
人心不足。窗外有山、墙边流水,窗台上摆着十几丈高的盆景。以后你发了财买别墅,还找不到这种风水宝地。学长笑了笑走了。
学弟性子随和,起初还想搬家,看了几间出租房后,觉得一蟹不如一蟹,也就随遇而安了,临住成为长租。其实,留住他的还另有原因,隔壁住着一个漂亮女孩。那女孩比较瘦,走起路来风摆杨柳摇曳生姿,弄得他心里痒痒的。几个月来,女孩总是来去匆匆,进房就关死了门,根本找不到搭喧机会。无事去敲人家的门,他好像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墙壁不隔音,女孩偶而哼起歌,清甜的歌声传过来,像天籁之声,搅得他血脉贲张,彻夜辗转难眠。
一次,老总要他陪老广选美,准备二十周年庆典接待八方宾客。他在喧闹的车间转了一圈,发现一名女工与隔壁的女孩很相像。几十名女工清一色的白衣白帽,认不确切,于是就唆使老广点她。老广敲了一下他的头说:小屁孩,看中她了?不行,她是质检员。把她抽走了,出了废品谁负责?你这个小秘书,也要养成大眼光。
他有点怅然若失,也有点喜出望外。她与老广打了一个招呼,他认定了,她就是隔壁唱歌的女孩。那歌声已经流进了他的血管里,扩展到了奇经八脉,永远是那么亲近。
庆典那天,小秘书也快喝醉了,在人家希尔顿酒店的会场主席台上,抽了一支玫瑰花,晕晕乎乎回到了公寓。女孩还未回来,隔壁静悄悄的。在他的想象中,女孩又哼起歌来,缠绵多情,像夏日海滩上的微风,抚摸着他的脸庞,把他送入香甜的梦里。不久,楼下的门铃响了。他一跃而起,等着脚步声慢慢地响在四楼。他醉眼惺忪打开门,握着玫瑰花向楼梯口跑去。
农民房的通病,楼道,走廊、阳台都挤成一线,寻常两人对面走过都要侧身。这次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速度太快,他与她撞了个满怀。女孩跌倒在地,男孩跌倒在她身上。女孩站起来骂道,跑这么快去投胎。男孩垂头望着揉得稀烂的玫瑰,丧气的说不出话来。
女孩扑哧一笑,我认识你,你是新来的秘书。
男孩还阳了,也坏坏的一笑。你是芳邻?
他们相识了。
幸福公寓依山傍水。山是荆棘丛生的土丘,水是露天排污的臭沟。
这,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