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的真精神與真文化
一、何為儒學?
儒學博大精深,致廣大而精微,外至六合而內至心術。如老子所言:“為大無外,為小無內”,義藏理窮,無所不包。孔子對其以前中國文化的整理、傳承和總結,刪定詩書禮樂,贊周易,作春秋。繼承源自盤古、伏羲以來由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相傳的中國儒學文化。所以儒學是人所必需之正教與正學,爲整個人類人人之所必需。儒字卽爲人需二字之會意,最能描寫儒教與儒學之偉大內涵,故古代造字聖人用此二字會合爲一儒字,以揭示儒教與儒學之眞義。儒教與儒學以其所講基於人道而又接通天道,爲人類及天下萬物之所必需,故能極具普世之真價值。儒學是一套非常完備的體系,包含人與人、人與自然萬物的中和、平衡統一。是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目標,有“孝悌忠信”、“以仁為己任”、“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中庸之道”等的人文精神和終極關懷,體現出儒學的真文化與真價值。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道者,三才之道也,曾子解釋為“忠恕”,朱子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此是修身過程,由近及遠,推己及人,也是文明發展的過程,中華文明一脈相承,得益於中華這樣傳統儒學之蔭庇,一以貫之,而西方文明則在歷史上出現斷裂。所以唯有儒學才能讓人類社會得到良性的發展,對於當下社會現實,復興儒學勢在必行。
馬一浮說:“諸子源於六藝,四部源於六藝,中國的一切學術都源於六藝,”構成儒學核心內容的六部經典:詩、書、禮、樂、易、春秋,奠定了中國今後學術歷史,而其各家各派,各得其一端,故其他學派雖然出自中國文化,但均有所偏失,不能代表中國正統文化,所以唯儒學代表中國正統文化,最真最正的文化。吾師韓紹正先生的中國文化概論[ 中國文化概論:韓紹正 在廊坊師範學院文學院講稿。]說到:“文化者,人類正文化與真文化之謂也。故凡人類之正心誠意與正智正力加入者,皆為文化。反之,則為反文化矣。反文化之喬作正文化者,偽文化也。正文化健康,故又名健康文化;反文化與偽文化腐敗,故又皆名腐敗文化。”文化必須是真文化,不能是偽文化。若是假作或妄作文化,必然是會被社會所淘汰的。韓先生在中國文化概論把文化分別依其達名、類名、私名這三者來界說文化含義:“達名曰:文化即人化,亦即人文化成——理性真情化——仁義禮智信化——真善美化。故必高揚人類精神——理性真情,以時代化;其或反是以行物化者,則為反文化矣。反文化害人,真文化益人。其或本為反文化而喬作真文化者,偽文化也。偽文化騙人。故偽文化與反文化,皆屬腐敗文化;真文化即正文化,則為健康文化。而反文化,實非文化,邪惡化也。類名曰:文化者,人類之道德本真與道德自覺及其化物成真之行為及其結果之謂也。或曰:人類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之總和也。按或說實即文明之別名也。然時人多用之,且以之為廣義之文化,故亦可代表西化時代之一時或一方認識也。私名曰:文化特謂教育、醫療、出版、廣播、娛樂等事業耳。按此亦西人之謂狹義文化也。故於西洋化時代,宜辨文化之廣狹二義。然亦不可以之為文化一名之全部含義也。”而儒學以“仁”為核心。孔子曰:“仁者,人也。仁者,愛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論語)曾子釋仁為忠恕。忠恕合仁。儒學所推崇的是“智仁勇三達德”,四端(惻隱之心,是非之心,辭讓之心,羞惡之心 ,)四德(仁義禮智,亦乾卦四德:元亨利貞)五常(仁義禮智信)。以修己成己、成人、成物,仁民愛物,是人類最普遍的價值,亦是人類的精神,儒學講究的是:以仁德正心、意誠、身修、齊家、治國平天下。把“仁德”放在最高位。春秋左傳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有三不朽之論說,而這三不朽中德是最高的,然又因仁德是人之本性,是人之所以為人者,有仁義道德是也,也是人區別於動物的最小差別。所以可以說儒學即是仁義道德之學。人類若是無道德,必然會如過秦論所說:“強淩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弊。”與“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進化論)之“無道”社會。這樣的社會必然不能長期存在,一定會崩潰滅亡。所以人類的正文化與真文化是非常重要的,人類之所以存在就因為有真文化與正文化支撐,而儒學正是這樣的真文化與正文化,是人類的真精神,也是人類社會走出困境的必由之路。儒學的目標是要達至大同社會,很多學者以為此是“理想社會、空想社會” ,不能實現。理想者,符合其理,可能實現也,而空想者,即是不符合其理,故不能實現,亦为空想。而儒學是人類的真文化與真精神,豈有不符合理與不能實現者與?可實現也,然而是他們不真實行也。如孟子所說的:“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若真實行儒學,大同社會必能至矣!
二,儒學的意義
儒學講究的是以禮樂治天下,而禮的本質是仁,孔子說:“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佾)又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論語·陽貨)而以禮樂治天下,必能達至和諧,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禮樂主和,而人類社會最終要達至的目標,也是“和”,和則生物。故中庸有云:“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情未發而為中,發而以禮節制,必能達至中和。所以社會教化,以仁為根本,禮為基礎;梁漱溟說:“中國文化就是禮樂文化”,但是今天我們面對西方文化,而不敢說我們是禮樂文化,對其持懷疑的態度。更有甚者詆毀聖人,批判儒學。儒學內的禮與道德,是內外相和、理性厚情、合情合理的,是形式與內容的完美統一。所以通過儒學來安定中國人乃至人類的個體生命;重建人類道德社會;重塑人類的文化精神;喚醒人類的希望;重建人類政權的政治合法性;奠定人類社會的道德基礎;這是儒學的意義。
三、如何“修”儒學?
大學云:“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此儒學脩身三鋼八條目,脩身之法也。”朱熹曰:“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蓋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稟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大學章句序)法者,修身之法也。教人之法,乃古聖人教人修身之方法。然天之降生民,蓋天賦之本性皆一,人性本善,人莫不有本善之性。故在人性上,人人皆是平等。所以我們說,人的生命人格本性是平等的、至善至靈的,這也是孔子“有教無類”之根本。人人皆可修身而成君子成仁成聖。而人不平等之處,在於孔子所說的:“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者,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論語·季氏),朱熹稱此為氣稟不同,今人稱為智商不同。但這四等人,人性皆全善。若其勤謹努力,與聖人學,也能修身至君子、賢人、仁人、聖人,達到以上的各等境界,都是平等的。聖人是如何教我們去修身呢?首先是學,修身之法的大學以學命名,論語開篇即學而篇:“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禮記·學記開篇也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孔子還有很多關於學的方法,譬如:“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又如“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又如:“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曾子亦有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然學而篇第一章最為重要,即三大綱領,三大境界。也就是大學說講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明其修身目標是明明德、止於至善,亦是三大綱領之悅、樂、慍。然後從根本出發,有先有後。如大學有云“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是其義也。應該從何開始呢?根本有在哪里呢?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論語·學而)從有子的話,可以看出孝悌是修身根本。孝經有云:“孝者德之本也。”行孝以愛敬父母,恭敬兄長,然移其敬愛恭敬之心以愛路人。故行孝悌而敬心生,敬心生而仁義見。大學云:“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此脩身之八條目,而八條目之首的格物致知之意,至宋朱熹已經遺失!而朱熹所補之言至今仍有爭議。格有三義:一曰至也;二曰:除也;三曰:格鬥也。朱熹曰:“格者,至也”窗格,喻理之至處。此言“格者,至也。”由於本性物染,喻將物格至疆界之外。故朱熹解釋為:至也;“除”與“至”有相同之義;格鬥者,即是與物作鬥爭,釋為格鬥。格除物染,即修身之功夫,由於本性被物染,所以心即不正,心不正則意不誠,意不誠則身不脩。故格物是修身根本,知其根本,才是修身之開始。而要達至君子、仁人止於至善之善境,還需勤奮努力。如孔子說:“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論語·述而)還要隨時思考和反省,“見賢思齊焉,見不善而內自省。”(里仁)“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等等。(季氏)從這些方面來思考修身。實則修身是一個全方位,因為儒學非常的博大,修儒學必然也是非常全面的。所以“仁”是各個方面的修身之總和,有一個總的原則,即是“中道”。實則這也是在用儒學。中道就像古代房屋的大樑,最高最中正,儒學用一個“極”字給予表達,也稱為“度”,符合“極”者為是,反之為非,以“極”來權衡事理使其合情而合理。而如何能做到這一點,就靠修身,按照禮的規定而指導修身,遵禮而行,不違背天道。行至極而能達至仁聖之善境。具體的方法孔子給出了這麼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聯合國大廈門前的石碑上刻的兩句話:“一曰:人要把人當人看;二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從這也可以看出儒學的普世價值,儒學文化精神之正與真。
四、如何用儒學?
前面論述的修身之方法,實則也是在用儒學。儒學就是我們生活,為人者皆在用儒學,百姓日用而不知其理。在家行孝悌,在外行忠信。遵禮而行,即是儒學。說文解字云:“禮者,履也。”朱子解釋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禮者,聖人法天與性而設,人類最中正之禮法。遵從之而為“中國人”,亦是人與禽獸之別也。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尊禮而行,而能達至仁之善境。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事事皆符合禮之規定,最終是從內心而發出,不用外界力量去控制,就能完全符合禮的規定,如孔子所說:“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這就是仁善之境。人者,立足於社會,逃脫不出七情六欲,喜怒哀樂。而儒學正是幫助人們做好這些事,儒學主張積極入世,在人情世故中修行,尋找樂趣。要有“不降志,不辱身”,“以人為己任”,“有所為有所不為”,“勇於擔當”,“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
前面已有說到,儒學處理事情有一個總的原則,即是“中庸之道。”這是用儒學的最好體現,這可以說是人類處理事情最好的方法。西方蘇格拉底有黃金分割率的思想。實則是儒學所說的中庸思想。印度的佛教也有這樣的中庸思想。中庸的思想最早在尚書·洪範有說到:“無偏無頗,尊王之義,無偏無黨,王道蕩蕩”。“中庸”的思想隨處都可以體現,如人體,建築,文字等等,但這些都是實物,看上去都是非常美的,但是如果把這樣的思想用在生活中所遇之事,用在修身之上。必然會有非常美好的過程與結果,而這樣的美好結果或過程,正是儒學所追求的。所以中華民族的世界觀是最中正的,最美的,最穩的。這也體現儒學做事的原則。孔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意思說,中庸是一個極高的道德境界,一般人是很難達到的,但也不是不可及的。中庸的庸字,有三個意思,一曰;庸者,常也;二曰:庸者,不易也;三曰:庸者,用中。那如何用中呢?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論語·先進)過和不及都不是中道的思想。如何才是中道呢?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彬彬者,恰好相當。內容與形式必須是中正完美,這才是最美的。這就是中庸。而孔子無不用中正的思想,如對詩經的評價:“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快樂不至於太流蕩,哀傷不至於太痛苦。弟子對孔子的評價也是中正的:“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論語·述而)人修身必能達到這樣中正的儀態神情。看上去中道很像是滑頭主義、鄉願,沒有原則,其實中道的思想是非常講究原則的,孔子也非常反對鄉願。子曰:鄉願,德之賊也”(論語·陽貨)原則是什麼呢?子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君子要無時無刻的符合中道,與時偕行。不降志,不辱身,就像孔子周遊列國時,有道德君主來請孔子去做官,孔子才會去。而中庸之道本身即是一種動態平衡的統一,也就是“權”,前面也有說到“權”思想,用權和禮來調和各種衝突,協調人際的關係,使之合情而合理。很多人都會把中庸理解為落後的,僵死的,硬性的,實則不然。儒學本身就是運用這種中庸之道來處理世間所有事情。如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論語·子罕)這即是用中道的思想,也是用儒學。中庸之道,是修養的極高的境界,也是最為中正的境界。它是處理,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民族與民族,宗教與宗教,國家與國家等等之間矛盾問題的方法。使得社會和諧、和平融洽,從而健康良性的發展。所以儒學是最真與最正的文化,亦是“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內聖外王”之學問。這也是中華文明的人文精神。